三褔晋自从庆祝生日以后,身体始终不好。也难怪,在内蒙乌兰浩特回来的路上,被国民党兵搜查,扣押、恐吓、刑讯、受到了精神的摧残和身体的虐待,使她在心理上和生理上留下了很深的伤痕。在土匪联合绺子袭击和围剿农会时,被枪炮声,喊杀声、还有指名道姓的要抓捕她的吼叫声。吓得她六神无主,无终一是,多少天才缓过神来。这次在生日宴上,又被突如其来的茶杯破碎声惊吓不小。这一连串的打击和折磨,对于一个弱不禁风,娇嫰无比的王爷贵妇人来说,是可想而知的。
况且,这些天她始终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是交出地下金库还是继续隐藏下去?交出去吧!对不住王爷,他费尽了心思,绞尽了脑汁。设计和打造地下金库,设计和雕刻图案玉璧。由此而费了多大的周折,担了多大的风险?病危前,他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密!一定要传承好!
不上交吧?对不住农会。自从回来之后,农会对自己照顾得非常周到,特意把原来贴身丫环其其格找来,陪伴和伺候自己,还有佟主任日夜做警卫。特别是俞会长,经常是嘘寒问暖,关心倍至。又时常和自己聊天,交流思想,有时还在一起喝酒谈心,简直把自己当成一家人。由于以上的种种原因,便拖延了很多的时日,出现了断档的现象。
然而,时间不等人,革命的发展趋势不等人,革命热情高涨的气氛更不等人。在农会戚副会长的多次提议和督促下,召开了农会全体干部会议,主要讨论研究追查地下金库的问题。俞会长主持会议并且首先讲了话。
“同志们!今天召开的是一个专门的会议,专题讨论和研究关于追查地下金库的问题。至于这方面的情况,大家基本上都已清楚,王爷府三褔晋已经上交了两批,个人多年积攒和留存的财物。这些财物价值万金,我们已经进行了适当的处理。为我们解决了很大的经济问题和生活问题,为革命和人民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还有一批更大的财宝未有弄清,那就是地下金库。对于这个问题,农会存在着两种意见。”俞会长说到这里把话停下。
俞会长用慎视的目光,观查了一下大家每位的表情,之后又继续说:“我的意见是继续耐心地等待,让三褔晋自动地把王爷府地下金库的情况说出来。上次她已经把地下金库的具体打造过程说了,但是,并未有透露具体位置和进入的通道,究竟她是否知道还是个未知数。我觉得,只要我们思想工作做到家,只要我们不懈地努力,迟早她会交待的。”
“我不同意这个观点!这么做是右倾保守思想。现在我们农会有许多工作需要去做,支援解放军前线,当前的土改工作,党的宣传教育工作,对付敌人和坏份子的工作等等。我们没有时间和她软磨硬泡!用什么攻心术,说服教育来解决问题。三褔晋是我地最大的统治阶级,是斗争的对象。对待阶级敌人就不能心慈手软!更不能姑惜迁就,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就等于向阶级敌人投降!要给她点压力,要触及其灵魂,只有在棍棒和皮鞭下面才能说实话。”戚副会长坚决反对。
“我支持俞会长的意见!对待三褔晋只能用引导,说服、教育的方法。我们党也有明确的规定,对待民族资产阶级,要采取团结的方针。自从内蒙回来,她始终为我们工作,思想也很进步。况且,她又主动地,先后两次交出价值连城的财物,为我们解决了很大的实际困难。这些成果的取得,都是来自于我们的耐心教育,逐步引导和友情的感动!上次她已经说出了地下金库的打造过程,如果不是发生意外,或许她就全部交待清楚了。我觉得不能急于求成,要用时间来验证。”达林泰队长发了言。
“我支持戚会长的意见!对待三褔晋就要强硬。通过前一段的土改斗争,我们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不镇压东霸天西霸天,革命斗争能搞起来吗?不把那些地主老财批倒批臭,土地改革斗争能进行到底吗?毛主席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力,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三褔晋奉献的那些东西,早就应该主动交出来。当时,她逃跑去内蒙躲起来,就意味着与人民为敌!”黑虎副队长持反对意见。
与会的大多数人员先后都发了言,持两种观点的人相互争论得很激烈。以戚会长为首的所谓左派,占据了多数,他们强烈地澎击了,以俞会长为首的所为右派。认为他们保守,软弱、缺乏斗争性。甚至有的还进行了挖苦和讽刺以至于抵毁。
俞会长的观点受到了以戚会长为首的一伙人的攻击,甚至有些工作业绩也给予否定。这时,他的内心斗争也很激烈。自己究竟是有功还是有过,一时也弄不清。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自己的全部身心都交给了革命。特别是在追查地下金库上,自己是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心血,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上面。然而,却得不到表扬和肯定。他想到这里,确实有些心灰意冷,又感到有些身心疲惫。事也凑巧,这时他又患病闹起肚子来,便顺水推舟,把追查地下金库的事,交给了戚会长办理,他便请假病休回家了。
第二天,戚会长便走马上任,主持起农会的工作来,首先第一件事,便是追查地下金库。他立刻派人把三褔晋,从王爷府她的卧室里,押解到她原来居住的,七大爷府的东耳房看管起来。下午一上班就开始审问起来。
啪!的一声响,戚会长把桌子一拍,他借着中午几盅酒劲,大声地吼道:“你这个骑在人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东西!为什么不把搜刮群众的财物全部交出来?却把它埋藏地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再不开事,就对你不客气啦!我戚老虎的皮鞭是不吃素的!”
三褔晋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心中暗想,今天是怎么了?突然改变了阵式,这不是明显在审问吗?而且,主审的还是出了名的戚老虎。大概是情况有变!原来已经把我划到团结的对象,与革命同志一样对待。现在,是否又有变化,把我推向了敌对的一方,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如果是那样可就坏了,不是也要进行残酷的批斗吗?
三褔晋转而又一想,不能啊!前些日子不但为我庆祝了生日,农会全体干部领导都热情捧场。而且,在我有病期间,俞会长和达林泰队长,带着慰问品还去看望了我。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这是在审问!而且,由性格暴燥,为人粗鲁、工作不讲方法,外号戚老虎来审问我。还有,不是让我自由自在地生活在王爷府里,而是押解到农会院里看管起来。现在落到戚老虎的手里,不是刑讯逼供,就是非打既骂。以前那些被批斗的土豪恶霸,不是伤残在他的棍棒下,就是屈服于他皮鞭的威力。我还是暂时妥协一下吧!
三褔晋想到这里,便开口说道:“戚会长!你不要生气,更不要着急,我是不会对不住农会的!虽然王爷临终前,未有来得及交待清楚。但是,经过我仔细地回忆,终究会找出地下金库的位置和入口,到那时我们再挖也不迟。”
戚会长一听三褔晋说得也很在理,需要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再考虑考虑。便说:“那就让你再回忆一下!明天一定答复我!不然没你好日子过!”
大概是天意,或许是巧合。这一天,农会为解放前线,都在下边督促,赶制军鞋和组织担架队,佟主任和其他大部分干部,都在下边组织人力,无法来此陪伴三褔晋。因为人手不够,其其格白天也去帮忙。晚上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也姗姗来迟。进屋后,也未看三褔晋的表现,倒头便睡。
三褔晋躺下后,左思右想,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一想起白天的情景,更加思绪万千。感到前途渺茫,生不如死,免受红尘的痛苦。对自己百般恩爱的王爷,撒手人寰含恨而去。唯一的儿子青古吉,年方九岁便患病身亡,自己的亲人所剩无几。这支离破碎的家庭,这孤寂无聊的生活,这褔祸难卜的后半生,对于我这个年近半百的女人还有什么意义?明天如果再不交待,还要遭受皮肉之苦。想到这里她准备自杀。
就这样走了吗?不行!我要留下遗言,或许能传到唯一的女儿四格格那里更好,如果滞留在农会也未有什么遗憾。三褔晋想到这里,赶紧找到一张废纸,但是,还没有笔墨。情急之下一狠心,将中指头咬破,拔下头上的金簪,蘸着血水便写起来。简单诺要将要留下的文字还未有写完,流淌的鲜血已经停止了。心说行了,可也差不多了。她便解下腰间的丝绦,乘着其其格熟睡之机,在外间悬梁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