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知道金恩从来不喜欢自己,无论是摆脸色还是用那费力的中文普通话加以劝告,他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这种话来。
“怎么了吗?”李真有些有气无力的问他。
“你现在在哪儿?”他用韩文问道,李真听得多了,也听得懂几句。
“诶……别墅。”
“我就知道你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他在那边愤愤不平的说道,仿佛她真要出点儿什么事才应当是合情合理的似的。
“就因为你突然的中断了电话,詹尼以为你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现在已经去机场了,你知不知道明天他就要去剧组报道了,他是谁你不知道吗?你知不知道李真小姐你真的很让人头痛?”
“我……我……”
“你和他分手不行吗?为什么非要阻碍他?詹尼现在二十六岁,在演艺路上不能出任何问题的你懂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就只知道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算了,和你说都是没用的,挂了!”
金恩似乎的确是很生气,在电话那头大发雷霆,李真握着手机的指尖凉凉的,她再度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企图从平坦的那儿感觉出什么,犹豫片刻,她给詹尼的私人手机打了通电话,然而长久的“嘟嘟”声之后并没有人接。
桌上的东西又凉了,她心里的温度不会比它好多少。她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越积越多,和她心里的一样,满的溢出来,明明不带血色,却分明闻得见血腥味。
她把那些她来不及吃就提前凉掉的东西一一倒掉,或许有些东西她本就不该拥有的,到最后只会像这样,如垃圾一样倒掉,只是在真实的人生里,谁是垃圾,谁是倒垃圾的人,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詹尼回来的时候李真听见楼下“咚咚”的响声,接着是行李箱的滑轮滑在地板上的声音,李真很想起来,身体却如硬化了的水泥一般,动弹不得,奇怪的是,头昏昏沉沉,耳朵里的声音却格外清楚。
“怎么这么烫?”她分明听见詹尼的声音,他焦虑的担忧声听起来那么动听,让她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更加激动雀跃,在紧闭的眼里磨的肿痛。
詹尼找出退烧药来,合着温水想扶起李真让她吞下。
“小真,来,吃药。”
李真努力的挣开眼睛来,于是那些折磨在她眼里很久的泪水就淌在了脸上,她出声,声音沙哑的可怕。
“我不能吃药。”
“傻瓜,你发烧了,吃了退烧药会好很多的。”他抱着她,一直手搀扶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是一颗白色的药丸。
“我不吃……”李真头昏脑胀的,却激动的说道,拒绝吞下任何一颗药丸,她大概是烧糊涂了,像个孩子一样哭嚷着说话,仿佛那不是一粒让它退烧缓解头晕的解药,而是什么毒药能要她的命似的。
“好好好,不吃不吃!”詹尼安抚着她,像安抚着一个不肯吃药的孩子,或许生病的人会格外脆弱,詹尼抱着李真,擦擦她眼角的泪水这样想着。
“詹尼~”
李真闭着眼睛,声音慢慢回复到她原本的恬静,然后温柔的唤他。
“嗯?”
“你是不是我的?是不是?”
詹尼笑了笑,闻言看了看李真的脸,她逼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不出有什么端倪,他只是一时觉得好笑,小真虽然年轻时而俏皮,但不是会问这些腻腻的问题的人。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詹尼想回答她“是”,突然面色变得端正起来,他摸摸她的头,那儿有滚烫的温度,李真在他怀里,死死的拽着他,她问他他是不是她的,是心里难过了吧,他知道爱胡思乱想是所有恋爱中女生的通病。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詹尼想了想,一个“是”字堵在了喉咙口,他这样问她。
李真睁开眼,似乎有些失望,她没有再追加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自己有些饿了,然后松开了抓紧詹尼衣服的手,她翻了个身窝在了被子里,直到詹尼出去,她依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面向窗外。
詹尼去楼下煮粥,作为一个众星捧月的大明星,詹尼却很会做菜,这一点很是难得。
李真看着窗外,到他把香喷喷的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名字的粥端上来之前,她的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想到了很多事情,混乱的缠在一起,几乎要把她晕乎的头瞬间炸开。
她住在梦幻美丽的房子里,窗外那大片的向阳花她一朵都看不到,今天天气晴朗,她想象着它们像往常一样将整只金色的花盘面向阳光,在明媚的光下耀眼夺目,她想象着蝴蝶和蜜蜂,在它们营造的金色中翻腾,然而她躺在这儿,那些她一点儿都看不到,那些她仰长了脖子也依然看不到,她只看的到明媚的天空,然后尽可能的想象,仿佛有些东西天生就是得不到的,可是想象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或许是心病,吃了粥,睡了一觉,烧竟然也退了,李真很早就醒了,詹尼在身边像个沉睡的王子,他似乎总是十分缺乏睡眠,李真知道他很累,不过能看见他这样躺在自己身边可真好。金恩说得对,她很不懂事,知道他撇下重要的事情回来她依然还是会感到开心,可是他大概不知道,恋爱中的女人大多都是不那么懂事的。
在她脑子里翻腾的那些混乱的问题中,有一个问题瞬间击中了她的内心,她问自己:在这些所有的事情当中,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一个是什么。
没来的及问李真之前是怎么回事,詹尼是被一通电话叫走的。电话响起的时候李真假装着闭上眼睛,詹尼轻轻的退到阳台上去,但是李真仍然能依稀听得见他惊喜的声音。
“真的吗?太棒了!”他用韩文说道。
詹尼在今年七月上映的《战争号》从上映起就一直持续的票房攀升,这是由美国著名导演MK持导的以爱情为题材的战争电影,他再次以此部小投资的电影获得奥维国际最佳导演奖,而詹尼作为一名拥有美国国际的中韩混血,让人意外的获得了奥维国际最佳男主角奖的提名,这对于一个华人面孔的詹尼,实在是一份了不起的殊荣,至少是对他演技的最大肯定。
金恩在那头情绪高昂,两个人一扫之前的不愉快,沉浸在同样的喜悦中。
“那你赶快收拾好去纽约,我会提前过去安顿好,这边导演那里我已经说明了情况会晚些时候再去报道,他还表示了祝贺,对你是夸赞得不得了呢!”
“嗯……现在马上去纽约吗?”詹尼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转过身去看了看房间里的人,李真已经坐了起来,脸色红润,起色很好的样子,靠坐在床上一双眼睛水汪的看着自己。
“好,知道了。”他回答道,挂了电话走进去。
李真知道他又要走了,不知道又是为着什么事,总之是一件值得高兴,至少是值得他们高兴的事。
“我……”
在詹尼要开口说离开之前李真抢着说道:“你要走了吗?是什么事啊?你说完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莞尔一笑,浅浅的酒窝有时候远比深的要更加醉人。
“你知道我之前上映的《战争号》,因为这部电影获得了国际奥维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奥维是非常高的奖项。”怕李真不明白,詹尼解释道:“很多演员导演一生都在追求这个奖项,虽然只是提名,但对我来说真是件喜事。”
“哦,那你也是吗?”李真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喜悦,这样问他。
“什么?”他一时没太理解。
“你一生的追求,也是它吗?”
詹尼想了很久,想找个合适的中文词汇来回答她,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
李真的心里像是有一棵火心陨落,然而她并没有将任何情绪表现在脸上。
“真好,太棒了,恭喜你。”
詹尼感觉虚弱的小真终于恢复了“正常”,她给了自己一个拥抱,顺道在自己脸上啄了一口。她欣喜的表示祝贺,和以前的每次一样,他的快乐,她总是能感同身受。
“那你呢?要和我说什么事?”
有那么一秒,李真的笑容差点儿凝固在脸上,她把自己的手指相互拉扯揉捏,詹尼等待着她开口说话,他总是耐心好的离谱。
就在李真把垂眸已久的目光终于投向詹尼的时候,他的私人电话又响了起来。詹尼并没有接,他挥动着指尖挂了电话,或许是他有些意识到李真要讲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李真失望极了,就在他挂断电话的那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哀痛极了,然而当他重新把视线转回来时,她却重新换上笑颜。
她和往常很多俏皮的时候一样,笑着说道:“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