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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鬼镇(七)

二十年前,也就是小颖三岁那年,土埠山发生坍塌事故,山脚下一个家族,七户人家,一个小小的农村土家菜馆光头餐厅被滚石袭击,除了被群人护着,恰好卡在巨石中间的小颖,无一生还。因为是无辜惨死,并且心愿未了,这些人并没有马上投胎转世,他们游荡在这里。直到人们恰好把他们安葬在半山腰的及阴之地,他们就一直存在那里,并且偷偷地留下了小女孩抚养。

几年后,大师傅游历恰好经过此地,一开始他打算超度了这些亡灵游魂,不过这些鬼身无戾气,并无凶恶之辈。大师傅看到他们偷偷抚养着小颖,被他们的诚心爱意感动,答应他们,只要不侵犯人类,允许他们抚养小颖长大成人。之后他就一直留在土埠山上,也有保护这些鬼物和小颖的意思。

大师傅跟我叙述完往事,摇头长叹说,没想到我一时心软,竟然害了小颖一辈子,她被这些鬼养大,身上阴气浓重,注定终生要被鬼物魂怪纠缠。

不知道是因为超度亡魂消耗太多,还是心里愧疚的原因,大师傅咳嗽的越来越频频,身体也越来越瘦,到最后几乎就剩下了皮包骨头,我因为失去了工作,就一直盘亘在他们的小庙里,陪大师傅下象棋,帮他们收南瓜,光头餐厅的鬼离开以后,这里好像成了我最后的依靠,唯一能吸收温暖的地方。

我也会去看小颖,我把她安顿在一个小旅馆里,她每日把窗帘拉着,一个人蜷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看到我来了,从来不说话,抄起床上的衣服,脚下的鞋子就对着我砸来。

我心痛的难以自抑,她恨我,恨我带着大师傅带走她生活中所有的亲人,这些年,她苦苦支撑,谁知道我们却抽走了她最后一根脊柱,她带着畏缩害怕的眼神看着每一个陌生人。

曾经我说过要永远陪着她,保护她,我们也曾彼此约定要互相救赎,要让两个没有人收留,孤单的影子一起寻找归宿。只是,如今她变成这样,我到底该如何拯救她。我孤独一人又该何去何从。

已经是秋天了,早起的时候,寒意已经很重了,我仍然穿着短袖,两个光膀子被清晨的冷风吹的冰凉的,虽然我不断用自己的手掌揉搓着。后来我就想何不趁着这个空隙去看一看老师傅。

我想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当我赶到土埠山上的小庙的时候,老师傅已经奄奄一息了,那两个师傅围在他的身边。当我到的时候,老师傅的呼吸已经越来越重,越来越浑浊了。他看到我的时候,迷离的眼睛分明亮了一点,想伸出那只枯瘦的手摸我的脸,但是终究因为力气不够而从半空中落了回去。我拿起他的手,把自己那有了胡桩的脸贴了上去。我的泪水已经不听自己的控制,肆意地流了下来。一个生命竟然是这么的无力和对死神的无奈。那两个师傅声音也已经哽咽起来了。他们说,老师傅一直都喜欢你这个孩子,可见他是没有白喜欢你,你还是来送他最后一程了。他们说着泪水就流了下来。

他们对我说,老师傅一直都说你这孩子真的挺招人爱,招人怜的。说你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创伤,年纪轻轻的就显得这么疲惫,虽然你总努力地打起精神来,但是你总是却少那种小伙子应有的朝气和活跃。老师傅说你不应该整天跟我们这些已要入土的老和尚打交道,你的生活不应该在这里。

老师傅听着他们的话,眼睛也显得特别的平静,然后就突然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气伸出他枯瘦的双手,圈住了我们三个的头,我们都将头贴在一起。我知道他是要让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好地活。这时候我想到了小颍,无论如何,她还活着,我该用我最大的勇气努力去保护她,给她安全温暖。

老师傅还是走了,那身体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什么,就像一个被人寄居的屋子,人离开之后,只剩下一间没有生命的空洞的屋子。

料理完葬礼后,另外两个师傅交个了我一柄桃木剑,说,这是大师傅留给我的遗物,专门对付妖物鬼物,这世间恐怕很难找出第二把千年桃木剑了,要我好好珍藏。

他们说大师傅说,虽然我有鬼泪护身,但是把桃木剑交给我,也是希望我可以站出来,勇敢无畏地用这把桃木剑去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小颖姑娘就交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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