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本大人搜,彻彻底底地搜!”江都王府堂皇的厅堂上,一廷尉借着天子威仪,背着手在厅中踱步,颐指气使地呼喝着,“每棵树、每块砖都搜清楚!”
一声令下,众兵士分成若干小队跑向王府各处。
无数兵士,各门把守。府中人等,一例不得走动。
谁不知江都王府家资丰厚,更兼珍器宝物,数不胜数?哪个不想趁此机会大捞一笔?
于是,一时之间,整个府中便如沸水一般。只闻得破门声、瓷器碎裂声、木架倒塌声,更杂着王府各家眷哭天呛地之声。
跪伏于厅堂中的各色人等,无不瑟瑟颤抖。中间领头一妇人髻鬟高耸,只面如土色。还亏得身后两名女子的搀扶,才不曾过于失态。
不过盏茶时辰,陆续有人来报。
“回大人,在内查出兵器若干。”
“回大人,内有百官印信、绶带与地图等违逆之物。”
……
这时,有一小队兵士押一奇装女子上前,欲将之按压于地。只那女子却毫不惊惧,任那两名壮年兵士如何使力,却总不能让她跪下。
“退下。”廷尉停在了那女子面前,见那女子衣裙非丝非锦,着身极为熨贴,曼妙的身姿让人垂涎欲滴,忽醒悟过来问道,“你这是刘建信至极点的女巫——姜离?”
女子不卑不亢,只淡淡点头。在瞧见跪于地上的江都王妃胡氏时,眼中有一丝不忍,却转瞬即逝。
“大人,这些是茌这女子房中搜到,请大人过目。”一浓须兵士躬身呈上物品。
廷尉一看,受惊不小。盘中竟是琳琅满目的靥胜之物。待拿起一布偶,看清上面一行字时,更是惊得面如土色。
“大胆,竟以邪术欲害皇上!来呀,拖出去五马分尸。”
跪于地上的胡氏眼一翻,终于昏了过去。堂上其余人等受惊不小,均不敢上前救护。
那姜离大袖一翻,脸色未变,转身便行。衣裙随风而起,竟飘然若仙,在满院狼籍的奇花异草间,恰似一朵雪莲在绽放。
廷尉一时忘却了那布偶,回过神来时,却见姜离已不见了。终摇了摇头,不忍去想那画面。
一统领匆匆进来,铠甲在阳光下耀出一道刺眼的光亮。
廷尉微眯了一下,却欠那统领面色凝重,不由愣了一下。
待听待那统领俯在耳边所说之话时,不由叹了口气,也舒了口气。
江都王刘建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为免死前受辱,已然自刎。
荒淫残暴,得陇望蜀,这样的人不死,天下便沒有该死之人。想景帝如此明君,其嫡系子孙竟如此不堪。
死了也好,死了干净。只是这一屋子的人又该如何处置呢?
正皱眉苦思之时,忽听厅外有婴儿啼哭之声。望外看时,见一士兵押一怀抱婴儿之妇人进来。
那妇人且行且泣,脚步踉跄,神色仓皇。一身衣裳稍显凌乱,该是府中的下人。
“大人,这妇人抱着这孩子想要逃跑!”
“不是的,不是的,奴婢不是想跑,”那妇人摇头如拨浪鼓,“外面这么多人,奴婢很害怕,就抱着小郡主想躲起来。”
“小郡主?”廷尉上前几步,看向妇人怀中婴孩。
红色的襁褓,粉粉嫩嫩的女娃儿,一张小嘴咂着自己的手指,乌溜溜的眼珠好奇地张望着。瞧着不过几个月大,廷尉却无端地觉出这女娃的聪慧。
原本伏于地上的胡氏竟苏醒过来,看见妇人怀中孩子,挣扎起身,一把抢过,紧搂于胸前。
“孩子啊,姜离说你是公主命,原以为你能带来好运,哪曾想是这等祸事?罢了,罢了,你随爹娘一起走吧!”话一说完,低头亲了亲孩子,眼中一丝狠厉竟让原本美艳的脸显出几分狰狞。
举起手中婴孩,狠命往地上砸去。
显然众人都没料到她竟如此狠绝,反应不及,眼看便要血溅当场。
幸亏胡氏向来力弱,更加上昏迷初醒,手酸无力。跪于她附近的一女子眼疾手快,整个身子将往一冲,堪堪将婴孩接住。
受到惊吓,婴孩正欲哭泣,许是见到相熟之人,竟裂嘴笑了起来。
“王妃何必如此?虽王爷犯下大错,但圣上仁德,必不会牵累无辜稚子。何不等圣上发下谕旨再说?”廷尉虽心硬,却也瞧得心酸。
厅外阳光虽烈,却驱散不了厅中人心头的阴霾。
唯有无知稚子,在那撞破了额头的女子怀中,单纯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