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马克·吐温在自己创作的幽默小品里曾经充当斯诺特格拉斯这个角色,在内华达他起初署名“乔什”,而在1863年2月的《企业报》上第一次出现了“马克·吐温”这个笔名,这个熟悉的名词使他不由得联想起可爱的密西西比河。
弗吉尼亚的著名记者马克·吐温撰写重大新闻报道时,仍旧使用自己的真实姓名的缩写SLC署名。
内华达准州准备建立正式州。准州长纳依、律师毕尔·斯图尔特等人,为争夺国会分配给内华达的两个议员席位,施展各种卑劣伎俩,笼络、行贿、造谣、攻击,把当地的政界搞得乌烟瘴气。
临时性的立法会议宣布解散。这时候,对当前政局表示关注和对各式各样的政治骗子深恶痛绝的一些人,自发地组织了一个模拟性的所谓“第三议会”,实际上是一种民间的“自由论坛”,有识之士可以在这里高谈阔论,畅所欲言,发表自己的政治见解和治理内华达的主张、建议等,还可以对贪官污吏、政客、投机商人等进行讽刺。
马克·吐温是“第三议会”的主要策划与参与者。他扮演州长,针砭内华达的政局,发表讽刺性的演说,很受欢迎。
当然,不能说马克·吐温当时就认识到资产阶级民主的虚伪性,也不能说他就一眼看穿了奸猾傲慢的资产阶级政客们的真面目。实际上,这几年马克·吐温创作的绝大多数作品,我们读了之后,都会觉得谈不上具有深刻的思想内容,它们对当时的社会现实生活很少批判。
可是,马克·吐温毕竟熟悉纳依、斯图尔特之流人物,他们损人利己,损公肥私,同时精神空虚。马克·吐温对政府官吏、议员、法官等贪赃枉法、欺骗勒索和贪得无厌的行为不能熟视无睹,在所谓“第三议会”的会议厅里,马克·吐温慷慨陈词,发表模拟性的“州长演说”,不是一般的揶揄,而是措词尖锐的嘲讽那些政客。人们听了马克·吐温的演说后,不由得联想起斯威夫特的小说《格列佛游记》里巨人国国王对格列佛讲的讽刺话。
“先生们,”马克·吐温在“第三议会”里演讲结束时说道:“你们的政绩与你们的前任毫无区别,你们对自己提交的议案一窍不通,你们对自己参与讨论的问题一无所知,你们表决时更是莫名其妙……”
后来,富有才华的幽默作家布朗来到内华达,他给自己作品里的主角取名为阿尔德姆斯·沃斯·沃德。马克·吐温不久就结识了这位朋友。沃德在弗吉尼亚城进行幽默演讲,获得巨大成功。值得说明的是,“演讲”一词在这里已经超越出普通的含义。
跟许多美国幽默作家一样,布朗总是采用一连串表演的手法,演讲时装出傻乎乎的模样,做些莫名其妙的动作,说话有时语无伦次,引得听众哄堂大笑。
只要布朗扮演的沃德出现在讲坛上,听众就忍不住发笑。瞧,他那副傻头傻脑的样子,这是一个糊涂而又贪财的古董商人的形象。听众蔑视他,觉得他滑稽可笑。沃德在台上总是装出无精打采、郁郁不乐的神情。他讲述可笑的事情,逗得听众哈哈大笑,这时他却惊诧地打量着听众,似乎对他们的笑声感到莫名其妙。
沃德有时装扮成笨拙的样子,吹嘘所谓“精神动物园”里关着各种“精神上的动物”,还鼓吹建立蜡人博物馆,在那里摆放“赫赫有名的海盗和杀人犯的蜡像,几乎模样全都相同,简直无法区别”。
“演讲家”沃德在相当程度上使自己成为小丑式的人物,当他用所谓“乖巧”的词汇和所谓“广义”的语句发表长篇演说时,往往故意歪曲原意,同时夹杂不少双关语、谐声词、俏皮话等,增加演讲中的幽默成分和讽刺挖苦的效果。
不难看到,无论是马克·吐温在“第三议会”作的模拟州长的讽刺演说,还是布朗在美国各地表演的幽默演讲,实际上都是一种口头语言的幽默作品,这跟他们用文字写作的幽默作品相映成趣,只不过是表达的形式不同而已。在某种程度上,这与独角戏,或者以形体语言表现的富有幽默感的单人哑剧,甚至马戏团的小丑的滑稽表演等,都不无相似之处。这种幽默演讲,还可以使人不由得联想起中国的诙谐有趣的单口相声艺术。
南北战争期间,布朗、洛克等幽默作家,用文字和口头语言创作的许多幽默作品,为保卫北部的资本主义制度进行宣传鼓动,他们无情地揭露懦夫、叛徒和贪图私利的人的丑恶嘴脸,指出这些人物之所以支持林肯政府,只不过是为了谋取一官半职罢了。显然,当时进步的幽默作家在自己作品里表现的鲜明的政治倾向性,使年轻的马克·吐温受到影响。
马克·吐温在一篇幽默小品里,特意为旅馆拟定荒谬可笑的“旅客须知”,其中规定每位旅客必须脱下靴子才可以睡觉,“如果诸位照此办理的话,则可以廉价出租噩梦”。他写的一篇讽刺小说,对《企业报》的同行好友克威尔进行嘲弄,描写他骑马的速度达到“每小时100英里”,还说克威尔把帽子从肺部取出,“揉成一团”,他的一只脚“缩进体内,几乎挨近咽喉”。
到了20世纪的90年代,当我们从电视里观看《米老鼠和唐老鸭》之类的美国动画片时,那些夸张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的精彩画面,往往使人笑得不亦乐乎。其实,我们从中不难领悟到,这种夸张的手法,与一个多世纪以前马克·吐温等美国幽默作家的艺术风格是一脉相承的,这就是美国人的幽默传统。
5一场未遂的决斗
南北战争开始出现重大转折,在资产阶级激进派、废奴派以及广大群众的压力下,1862年9月24日,林肯终于发表了《解放宣言》,宣布从1863年1月1日起,叛乱的各州的黑奴全部获得自由。南方奴隶成批地逃亡,纷纷加入北部联邦政府军,大大地增强了战斗力。
1863年7月的一天,马克·吐温在《企业报》收到联邦政府军在葛底斯堡和维克斯堡大捷的通讯稿时,这条新闻早已过时。远离战场的西部边疆的人们,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南北战争的转折点,标志着北方联邦政府军两年失利的局面的终结,开始转入全面反攻,南方奴隶主政权离末日已经不远了。
1864年4月,《企业报》老板库德曼到旧金山度假,马克·吐温在他离职期间代理主编。
主编的主要任务,除了审阅和确定每期所刊登的文章之外,还要亲手撰写社论。马克·吐温对此似乎兴趣不大,尽管他翻阅《美国百科全书》之类的一大堆参考书籍,绞尽脑汁,搜索枯肠,勉强应付了几期的社论,到后来,他感到实在无合适的题材可写了,于是就故伎重演,在社论里对经常相互打笔墨官司的老对手,《弗吉尼亚联合报》的主编列尔德进行攻击,谴责他不愿为北方联邦政府军队捐献救护伤员的钱款等。
列尔德伺机报复。他在《弗吉尼亚联合报》发表文章,甚至谩骂马克·吐温是撒谎者、狗崽子等。马克·吐温对诸如此类的辱骂不能无动于衷。不知怎的,《企业报》的排字工,马克·吐温的好朋友斯蒂夫·吉里斯也卷入这场风波。
吉里斯年轻气盛,感到忍无可忍,后来《企业报》的编辑达盖特和蒲伦卡特也被列尔德一伙激怒了,按照内华达当时的风俗习惯,有人提出双方进行决斗,用鲜血来洗刷自己所受的奇耻大辱。
其实,马克·吐温倒不以为然,他认为列尔德的文章无损于自己的名誉,完全用不着搞什么决斗,这简直是视生命为儿戏,毫不值得。
可是,达盖特却越俎代庖,以马克·吐温的名义写信给列尔德提出挑战,并且由斯蒂夫·吉里斯作为副手,代表马克·吐温去向列尔德递交挑战书。列尔德是弗吉尼亚城有名的优秀射手,他也不愿意决斗,勉勉强强地同意应战。这下可把马克·吐温推向危险的边缘,要知道他的枪法很不准,根本无法与列尔德对阵。
到了约定的日期,那一天清早,晨曦微露,斯蒂夫·吉里斯领着马克·吐温来到离城一英里的一个空旷的峡谷,他作为一名老练的决斗行家,耐心地指导马克·吐温,要沉着冷静,只能瞄准对方膝盖以下开枪,不要致人于死地,而是使对方留下今后一生悔恨不已的伤残,这样就达到胜利的目的了。
可是,马克·吐温握着左轮手枪的手,这时总是不听使唤,似乎不由自主地发抖,殊不知他的心更是怦怦地跳动。斯蒂夫·吉里斯给他作示范,举枪朝上一扣扳机,砰地一声,不偏不倚击中远处的一只山雀的脑袋。马克·吐温和吉里斯跑过去捡山雀时,列尔德和副手恰巧也在那里。
“这是谁射中的?”列尔德指着那只脑袋打得稀烂的山雀,不免有些惊惶失色,问道。“马克·吐温。”斯蒂夫·吉里斯想趁此机会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从心理上首先压倒对方,他不假思索地撒了个谎。“他是从多远的地方开的枪呢?”
“噢,大约有30码吧。”
“他能不能再表演一下自己高超的枪法呢?”
“悉听尊便。他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马克·吐温站在原地不动,任凭斯蒂夫·吉里斯在那里为他大吹牛皮,不过,这些话倒是吓唬住了列尔德的这名副手,只见他急忙走到列尔德跟前,凑近去告诫道:“绝对不能跟这种人决斗,这岂不是等于自杀吗?”
于是,列尔德和副手转身就走,拒绝跟眼前这位“神枪手”决斗。马克·吐温也就轻松地逃过了又一次厄运。可是,马克·吐温主动提出挑战,斯蒂夫·吉里斯递交挑战书,按照弗吉尼亚城的有关法律规定,他俩都将分别判处两年监禁。尽管在内华达凶杀案不断发生,杀人犯往往逍遥法外,但是相互志愿决斗却是被严格禁止的,势必受到法律的制裁。州长给马克·吐温透露消息,如果他和斯蒂夫·吉里斯继续呆在内华达州,就一定会被逮捕入狱,为了一起未遂的决斗而付出如此重大的代价,肯定是很不值得的。
马克·吐温和斯蒂夫·吉里斯,赶紧乘坐次日凌晨第一班驿车,逃往加利福尼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