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陌生人’,就是“熟人’了。”楚修似笑非笑地说。
“可是说到熟人……如果皇甫师兄都无可奈何,难道皇甫家还有其他人可以来这里收鬼吗?”子归觉得不解。
“也有可能那个人进村上山时没有被人看到。”楚修再增加一个可能性。
皇甫律对这件事没有多说什么,一直默默地往前走着,没有参加他们的讨论。
不久,他们来到了将军墓前。冷冰冰的墓碑沉默地凝视众人,斑驳的阳光落在墓碑上,令往常见到森冷月光下的碑石多了几分古老和庄严。“首先得先进去墓室里面。”楚修说。
“真的要进去?”子归不安地瞟着皇甫律。老实说,那些墙壁看着都叫人全身起鸡皮疙瘩,而且那些人都是归王——也就是皇甫师兄的前世下令殉葬的,他进去看到不会发冷、不会心虚、不会愧疚吗?可是她从皇甫律那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最好让子归带路。”楚修说,“毕竟这里有辟邪兽看守,一个不小心神兽就会认为我们是入侵者,然后将我们撕成碎片。”
“辟邪兽……”修文好奇地问,“难道是村里人说的怪兽吗?”
楚修的额头顿时出现数条黑线,“你能不能不要用“怪兽’来形容辟邪兽这种威武凶猛的瑞兽?”辟邪兽要是知道,铁定会气死。
“在村里大家都说是怪兽。”修文据“理”力争,“不同寻常的奇怪野兽,不是“怪兽’是什么?”
楚修发现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无端端和修文争论什么白痴问题?
因为子归自认为自己的法术不足以将他们四个人都带进墓室里,所以由子归带皇甫律,楚修带修文,分两组进入墓室。
皇甫律是第一次进入这间和外界保持了绝对隔离的墓室,墙壁上怨恨阴森的人脸像要对他咆哮那些已过千年的怨愤,他感觉自己曾自豪的坚强神经在微微颤抖。
“皇甫师兄,你还好吧?”子归好像一直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试探地问。
略带关心的口吻让皇甫律一惊,他似乎觉得这份淡淡的关心既亲切又可恨。多矛盾的心态呵!他用手压着额头,甩甩脖子表示自己没事。
“师妹,这墙壁的雕塑好逼真!”在这种空间依然像来观光一般自得其乐的当然只有修文一个人。
“那、那些不是雕塑……”子归僵硬得笑着,不知该如何解释修文这个乐观的误会,“其实、其实是殉葬……”
“不是雕塑?难道是壁画?”修文又蹦出另一个答案,惊奇得双眼闪闪发亮,“师妹,你说这是殉葬品?这不是春秋时期的墓吗?难道那时候就已经所有立体画啦?”
好佩服……楚修干笑两声,真不愧是能把死人当苦行僧的人,想法非常人能理解。
沉默了许久的皇甫律终于说话了:“师妹,你之前是如何进入真正的墓室的?”
子归注意到皇甫律已经在石棺旁仔细查看上面的文字,虽然在和她说话,却没有转头看她。“喔,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在看石棺里面的字时突然……”子归有点抱歉地说着。没办法,说到底她当时也是误打误撞,根本到现在都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皇甫律直起身子,低头看着石棺内的铠甲,忍不住伸手用指尖轻轻划过那略带冰冷的铠甲。“你是说,你是在看石棺内的字吗?”皇甫律依然没有转移自己的视线,轻轻问道。
“嗯。师兄你恐怕得爬进棺材里才能看清……”子归有点迟疑地说,天啊,她居然叫别人爬进棺材里去,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幸好皇甫律也没有计较她的“轻微失言”,单手撑着石棺轻轻一跃便翻身进了石棺中。子归也走过去,准备告诉他自己是在看什么字的时候进去存放子宁将军尸体的密室时,却看到皇甫律轻轻抚摸着刻在石棺上的那些字。她很少看到皇甫律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像是悲伤,像是自责,也像是怀念。她忽然觉得这个时候和他说话、打扰他会是个非常错误和失礼的行为,于是她在皇甫律回过神注意到她之前,她静静地站在旁边。
“阿律!里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修文突然凑过来,期待地问——当然,伤感得沉郁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棺材里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楚修忍不住出言相讥。
“师妹。”皇甫律说,“这石棺刻的文字内容你都看过了吗?”
“嗯,看过了。”她指着一行字,说,“我就是在看那行字的时候,突然进到藏尸体的密室里。”
“吾此生痴狂,唯余终守吾侧,感其心无二,愿负后世骂名,誓守余之魂灵永存。”皇甫律喃喃念道,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苦笑。
“皇甫师兄?”她可是很少看到“有表情”的皇甫律呢。
“好像没什么反应。”修文笑嘻嘻地撑在石棺上,托着下巴说,“说不定只有师妹碰那些文字才有效,就好像连续剧里经常演的,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打开的特别机关。”
“那我试试看吧。”她也很想知道皇甫师兄要找到那具尸体的原因,以及他找到尸体后想做什么,所以她非常痛快地提出要帮忙。正准备爬进石棺里去时,她发现皇甫律脸色微变。“皇甫师兄?”她伸手去拉住皇甫律的衣服却只觉眼前一花——“小修修。”修文抬起头叫那个还在石棺另一侧坐着研究棋谱的楚修。
“怎么?”楚修头也不回地随口答应。
修文眨了眨眼睛,说:“我好像眼花了……”为什么师妹和阿律会突然不见了?
“你不只眼花,还经常智障,有什么好奇怪的。”楚修刻薄地说道。
“是吗?”修文抓抓头发,对于楚修的言辞上的冒犯并不在意,继续说,“可是我刚才……”
“少啰里啰唆的,你要么安静一会儿,要么和你的子归师妹聊天去!”楚修语气不善地说。这个墓室留下的只有这些棋局,可是从棋局上来看,他只能看出是某些战役的记录,但既然会被大费周章地用文字来表述并刻在石棺上,说不准还有什么秘密隐藏在里面。他得好好思考思考,哪有闲工夫听修文这只不知所谓的麻雀叽叽喳喳一大堆言不及义的东西!
“喔。”修文耸耸肩,“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既然现在不能和师妹聊天,那就安静一会儿啰。
似乎有点太安静了。
半晌,楚修发现四周没有一点声响,静得也太不寻常了。即使修文真那么听话不做声了,子归也不可能不跟她最喜欢的修文师兄说话啊!他站起身来,向后望了望,墓室里一派高品质的静悄悄。子归呢?皇甫律呢?在棺材里睡着了?他探头往石棺看了看,里面除了那副铠甲之外连个鬼影都没有。“子归?”难道那丫头还有闲情逸致跟他玩捉迷藏?他绕道石棺背面,只看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修文——在墓室里都能睡着?楚修觉得自己实在太小看修文那比鲸鱼骨还粗的神经了。虽然很想用脚把修文踢醒,可是他对于修文的“戏言”还心有余悸,只好蹲下身子推了推修文,“喂,子归和皇甫呢?”
修文打了个呵欠坐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用他一贯没神经的笑容,说:“哟,小修修,早上好。”
“早、上、好。”楚修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睡得可真香。”怎么没被冻死?
“还好啦,一大早起来烤面包,有点睡眠不足,见没什么事就补眠一下。”修文伸了个懒腰,说。
“要补眠就不要跟我们上山来凑热闹!”楚修忍耐地说。
“那不行,我要对你们的安全负责任!”修文义正词严地说。
在旁边睡大觉的人居然好意思说要对他们的安全负责?楚修冷笑两声,说:“子归和皇甫怎么不见了?”修文敢说睡着了不知道试试,他绝对吐血给他看!
“哦,刚才他们在看石棺里面的字时突然不见了。”修文往石棺里一指。
“什么时候的事?”楚修瞪大了眼睛。这么严重的事修文怎么没吭一声?
“在我补眠之前不久。”修文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怎么没告诉我?”楚修又惊又怒。
“你刚才叫我不要啰里啰唆的嘛,而且你说让我要么安静一会儿,要么和师妹聊天,我想既然师妹不见了,就只能安静地待着。我安静地待了一阵,又觉得有点困了,就打算睡上一会儿……”修文非常仔细地把前因后果告诉他。
“拜托你这么要紧的事早点说好不好?!”楚修吼道,在墓室里听声音更大,连他自己都听得耳朵有点儿嗡嗡作响。
“是你叫我不要啰嗦的啊。”修文无辜地说。
他虽然没吐血,可他现在却很想去撞墙。他都能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了——他要冷静,千万要冷静,现在跟修文生气不但于事无补,而且自己也会血压飙升。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一点,才跳进石棺内,想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可就像之前子归突然消失一样,石棺里连根头发丝也没有留下。
“小修修,不用担心啦。”修文轻松地笑道,“师妹和阿律在一起,阿律肯定会保护师妹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他反问。再说,和皇甫律待在一起也不见得安全,某些时候皇甫律对子归有种说不清的敌意,说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