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蘅的提早退场让肖潇心绪不安,她踩着十几公分高跟鞋飞奔而出,到达门口却只看到他汽车沿街驶远。
叶徽拿着她外套追出来,看见她一张失落的脸,拉过她的手腕给她穿衣。肖潇毫无征兆的落泪,低着头轻声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
不喜欢!最好是真的不喜欢!叶徽心中是这样想,可面对一张梨花带雨的脸,那颗为她才跳动的心终究是软了又软,最后擦干她脸上泪,柔声安慰“喜欢的,一定喜欢的。”
“可是他都不陪我,平安夜他都不陪我。”
“他有事……”多苍白的安慰借口,有事有事有事,两个字成就了多少不辞而别的敷衍?可是无法,最无力的两个字却是最佳的解释。
深夜飙车,谁管路牌上写限速多少多少码,踩一脚油门,速度与激情在公路上演出新高度,要去哪儿?不知道,只勉强记得蓝白色出租车驶离方向正是脚下这条路,幸好超强记忆力帮他记住车牌号,没几分钟就看见跟踪目标,行驶方向远离市区,越走越偏,他紧握方向盘,突然想起昨天晨报上“出租车司机奸杀女学生”的新闻报道,凶手确定为一名出租车司机,仍在逃逸中。
章蘅心里一慌,不管不顾的追上去两车并行。司机疑惑嘀咕,这车怎么好像一路都在跟着他们?
程一漾窗口睇出去一眼,黑色吉普与他们并行,既没有超车意思,也不减速落后,也跟着起疑。
猛然间,吉普车加速拦在出租车前面,哇!今天有眼福,得见靓车玩儿漂移,一阵刺耳刹车声,出租车被硬生生逼停。
司机一连串咒骂脱口而出,程一漾捂着脑门喊“疼疼疼”。幸好路僻车又少,不至于为某某电视台贡献晨间头条新闻报道。
吉普车主车上下来,拉开程一漾一侧车门把人拖拽下来。
程一漾第一反应是丧心病狂匪徒打劫,胡乱挣扎一阵后被人捧住脸强迫安静。
还有人比她更担心,章蘅按着一颗脑袋重重砸进怀里“是我,你招呼都不打就走,我很担心。”
此情此景,怎么看都是男友为挽回女友的不辞而别而做出的偏激举动,可怀里人儿还没暖够他胸膛,就有人来煞景了。
司机捂着受伤额头,打开变形车门下来,指着章蘅,开口就是污言秽语问候词,又说自己额头受伤,这么严重车祸,他这儿疼那也疼的,让章蘅给个说法,实在不行打电话给交警处理也行,反正他一单生意已经砸了,不在乎跟这儿耗着。
章蘅看也没看他一眼,扯着程一漾语气不善发问“这么晚你出市区去哪儿?晚上一个人有多危险你不知道?为什么不等我?”
程一漾被一连串问题问的发蒙,伸直手臂在两人之间隔出安全距离“我去王尔家借宿,她家在郊区。”
“我让你等我,为什么不听?”
“太远了,你一来一回不方便。”说罢,她看一眼两辆别在一起的车,顿时无名火起“你有病吧?你别人家车干什么?你这样很容易出事的知不知道,要不是司机刹车快,你就成了蓄意谋杀你知不知道?”
司机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
可章蘅脸上却未见半分愧疚生气,二话不说拉起程一漾甩上车,又走到司机面前,打开钱夹把里面现金全掏给司机,末了又摘下腕表尾戒递过去,又怕人不识货,指着腕表解释“上面是真钻,不是水钻,还有戒指,虽然不值钱,可是卖了也够你一个月房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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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吉普重新启动调头离开。
“你发神经,好好一个车,撞的稀巴烂。”她从小八十平小屋里长大,一屋住八口人,生活紧巴巴过大,直到前两年家里才攒上些余钱,她深知贫穷可怕,对章蘅行为可气又惋惜,不是她的车她也心疼。
章蘅喜滋滋,满不在乎口吻“车坏了再买新的就成。”
贫富差距造就不同人生,跑在公路上的车对他来说跟跑在玩具房里的车没差,只要他想,就可以拥有很多。
程一漾看窗外飞速退去的街景问他“你怎么过来?”
“担心你。”
“我们去哪儿?”
“去我家。”
好像说“喝咖啡”一样简单,短短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却被渲染的瑰丽,程一漾直起背,正色凝视前方“你把我放前面路口吧。”
“干什么?”
“我等夏炎。”
一条摆在眼前的迷雾小道,她无论如何不可能踏足一步。
“夏炎有虫子照顾。”
哗——玛莎拉蒂主人侧头张望,疾驰而过吉普卷起一阵寒风扑面,看看,冬日还开敞篷,后果是感受与冰雕相同温度。
程一漾说的那个路口已在身后,章蘅车速只增不减,她的托词一句都听不进去,只记得前方该左转还是该直行。
她慌了,急道“我要下车。”
章蘅安慰她“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你放心,你睡床,我睡沙发,明天一早就把你送回去。”
“没那个必要。”她脑中忽然划过电影中跳车情节,急速行驶的车里,拨开车门纵身一跃,首先护住最重要头部和膝关节,反正有厚重羽绒服减轻摩擦,至多破个皮。
“有必要,不论出于何种原因,我都有义务保护你。”
他讲义务!可根据他方才撞车行为来看,程一漾好担心他又狂躁发怒,抑郁症人情绪最不稳定,她不敢再刺激他,怕他又当街撞车,这里不比郊区那条路,一旦发生撞车事故,报社一定半夜爬起印报纸。
眼前万全之策就是默认,大不了一夜不眠时时警惕。
章蘅住单人公寓,只有一间卧室,不过好在客厅沙发够大。他取一套崭新浴袍给她,程一漾不自然的接过,浴室匆匆冲个热水澡,浴袍放一边,规规矩矩穿好自己衣服,放下一头干爽长发,趿着双拖鞋出来。
章蘅放下游戏手柄,看她未变装束不禁奇怪“你没洗?”
“哦,洗了。”不用多解释,她行为已经彰显一切,是在提防他,周身铠甲,无坚不摧,脑神经时刻紧绷,不给人留一点遐想余地。
“那我去洗了。”
他统共上下两件衣,还边走边脱,似乎是故意给她看,可程一漾由始至终没敢抬眼,因此那具精壮半身上的风景她无缘欣赏。
原来男生洗澡也不全是几分钟草草了事,屋内暖气充足,程一漾坐沙发上昏昏欲睡,心里一个声音说“睡吧,就眯一会儿,等到水声骤止一定可以醒来,就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就支肘拄脑合上眼。临睡去前还听到浴室“哗哗”不止水声,没碍的,就睡一会儿。
章蘅带一身湿重水汽光脚出来,浴袍遮住健硕身材,一条干毛巾包裹住湿漉漉短发,硕大电子屏还是他刚才获胜战绩,而沙发上,程一漾睡颜安好。
好似台风过境的风卷残云留下的安然祥和,她半张侧脸被灯光照出一片柔色,就连腮边细小绒毛也清晰可见,章蘅不忍叫醒她,盘腿坐在地毯上仔细打量她肌肤每一寸,她并不是皮肤白皙一类,可实在耐看,最后禁不住想上手摸,然而他还未碰到她的脸,一双小小丹凤眼就猛然间睁开,噩梦回神,她正好看到悬在脸上的一只手。
“去卧室睡吧。”不知怎么做到,竟然没有半分被发现的不安与慌张。
“要不我睡沙发,你睡床吧。”说到底只是借宿而已,怎么好让主人让出房间。
“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床都铺好了,快去睡吧。”
“那你……”光溜溜一张沙发,只有几个靠垫,她提醒道“晚上一定要盖厚一点儿。”
“哦……”
他需要一个枕头和一床棉被。程一漾跟他进卧室,仍旧黑白简色调,干净整洁像酒店房间。他从衣橱里拿出崭新棉被枕头给程一漾,自己抱走了床上的一套,走到门口又叮嘱她“你晚上睡觉把门反锁好,我可能……会回房间。”
“什么?”
“我有时候会梦游。”这是长期吃药留下的后遗症,后半句噎在喉,她心有芥蒂,他也不想再提,大家都少个疑问句,照常相处岂不更好。
程一漾故作轻松道“我知道了,绝对把门锁的严严实实,半夜也绝不起来。”
“恩,你快睡吧。”
情况也没她想的那么糟,他客客气气尊重她,好过姜狐狸几万光年距离,她现在只需将门反锁,然后一觉睡到次日一早,睁开眼,初升太阳照亮整间屋,又是新的一天,她要迎来即将到来十九岁。
或许想象有添油加醋成份,所以才会与现实差距甚远。
窗外月明星稀,夜晚从未如此安静,章蘅怕梦游吓到程一漾,因此一直不敢合眼,他睡眠时间少,又经常熬夜,于是戴上耳机在客厅打游戏。
一直到后半夜,他脑袋昏昏沉沉,于是爬起来摸黑到厨房,开冰箱拿饮料。
拉开拉环灌下几口,他重回沙发。这次竟睡过去,电子屏幕闪着光,他翻个身从沙发跌下,最后抱着枕头拖沉重步伐走向卧室,握住门把手,没落锁,开门,关门,他摸到一侧没人,爬上床躲进温暖被窝,手下摸到柔软身体,好像是腰侧,没在意,大脑已经给不出任何反应,他一只手搭上去,再没了动作。
程一漾感觉到腰上重力也没在意,她记得清清楚楚,门锁的严严实实,以为是做了个真实无比的梦,才恢复的一丝清醒又瞬间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困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