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茶就是那个被保护的密不透风的人。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有别人在替她撑着,替她考虑,她不用动脑子,只要照做就行,所以她也就越来越笨。
主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问道:“想什么呢?”
卿茶回过神,比划着:“你喝过药了吗?”
“没有。”
然后,卿茶就利落地下去,穿好鞋,开始准备给主人煮药。主人走到了她的身后,卿茶刚放好水,伸手拍了拍主人,比划着:“你学着点,这样以后你就可以自己煮了。”然后,主人就在旁边坐下了,卿茶很认真地教,主人也很认真地看。煎一副药需要时间,两个就这样挨着坐着。主人忽然回过头看着卿茶,问道:“听说你救过很多人,你对所有人都这样上心,这样好吗?”
卿茶顾着火,没有回头看主人,只是点了点头。
卿茶把药煎好,甚至是等到他将药喝完,洗好碗才离开了主人的房间。之后,便再没有人见到过卿茶了。唯一有她的消息的就是青龙手里的那封信。
“主人!南宫姑娘被人抓走了!”
主人拿过信看了看,说道:“白凤醒了吗?”
“依旧昏迷不醒。是否让属下带人去救?”
“信上指名让我亲自去,白凤又没有醒,你去有什么用?”
青龙一直保持着俯首称臣的姿势,说道:“那属下带人在暗中保护主人。”
“嗯,现在出发。”
“是!”
信上约定的地点是寒星后山的悬崖边。主人赶到的时候,卿茶被绑在一个木制的十字架上,整个人半昏半醒的,浑身上下都是血迹,面色白地如一张白纸,总觉得她这样一睡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主人看向了站在卿茶身边的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说道:“我都来了,就把你的主子给请出来吧。”
主人的话音刚落,青龙就带着人出现,将主人围在其中。
青龙面色狰狞地挥舞着他的大砍刀,与他平日和善恭谦的样子形成了强烈地对比。“我今日就要取代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卿茶迷迷糊糊地看着,心想:我一定是在做梦吧?这个人怎么和青龙长得一模一样?
“青龙,你若是真的有信心,就不会用那么下三烂的手段了。”
青龙冷哼一声,说道:“只管结果,不论过程!这不是你一直要求我们的吗?至于这位南宫姑娘的确是无辜,可是谁让你对她那般不同!那我也只好痛下杀手了!”
主人看向了卿茶,说道:“是啊,的确不同。”
这时,青龙将一柄剑扔在了地上,说道:“现在,就看看你对这位南宫姑娘有多么不同。只要你自刎,我便放了她。但是你要选择苟且偷生,我便命人将她推入悬崖!”
卿茶一个激灵,清醒了一些,可是脑子还是有些混沌的,想法也有些不着边际:如果是在四方谷的悬崖,我定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可是这儿的悬崖我也没有下去过,现在还被绑着,大抵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卿茶!”主人突然喊了卿茶一声。卿茶挣扎着让自己恢复意识,眼睛用力,看向了主人。然后,主人就对她做了一个手势。卿茶看到之后,整个瞳孔猛地扩大,瞬间彻底清醒。
主人居然对她说:“你开口,我便不死。”那岂不是就是要赴死的意思?
主人捡起了地上的宝剑,毫不犹豫地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看着卿茶,剑锋一点一点地靠近他脖子上跳动的脉搏。卿茶惊恐地张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喊不出来。想做手势,可是手被人绑着,什么也做不了。
在剑锋紧贴脉搏,即将挥剑的那一刹那,万籁俱寂的时候,主人听见了一个嘶哑的,艰涩的声音。
“不……要……”
主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脖子上的剑瞬间消失,剑锋转向,一转眼便斩下了青龙的头颅。
卿茶看着这一场巨变,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紧接着,一大批人涌到了悬崖,反过来将那群叛徒给团团围住。悬崖口的混战一触即发。
卿茶旁边的那个男人一把抓住了十字架,往后一扯,道:“赶紧自杀!不然我就将她推下去!”
卿茶呈四十五度仰躺在十字架上,看不到主人,甚至连身边的那个男人也看不到。那个男人说出威胁的话之后,卿茶的脑子还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一股温热的血带着特有的铁锈的味道,溅在了她的脸上。下一刻,十字架就被重新竖立起来,主人就站在她的面前,低头帮她解着绳子。
“你会说话了,你知道吗?”
卿茶转过头,确认刚才想推自己下去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不过,这是第一次,她看到血没有下意识地想到十三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
“怎么了?吓到了?”主人掰过卿茶的脑袋,让她看着自己。卿茶却是越过他,看向了悬崖口。那场一触即发的混战并没有发生。因为主人快如闪电的剑法,那些叛徒之中有一个人扔下了兵器,杀气便如多米诺骨牌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塌下来。
主人揽着卿茶转过身,看着那些缴械投降的叛徒很是满意,说道:“带下去,关入水牢,严加拷问。”
卿茶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不在状态,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人觉得像是在做梦。主人往前走了一步,发现身边的人还是呆愣在原地没有反应,便退了一步,将她抱起,说道:“真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丫头!”
卿茶在那张大的望不到边的床上醒来,转过头看见主人靠着床沿坐在地上。卿茶捂住自己的额头,张了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她闭上了眼睛,想着:果然是梦啊……
“醒了?”
主人依然坐在地上,只是转过了身体。
卿茶坐了起来,然后走过去,盘腿在他的面前坐下。她刚刚抬起手,主人就握住了她的胳膊,说:“要说什么就说出来,你刚才不是说话了吗?”
卿茶一愣。原来不是梦吗?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虽然不是自己原来穿的那一件,不过怎么也觉察不出自己是受过伤的。
“我派人给你上过药了,不疼是对的。”
卿茶想做手势和他说一声“谢谢”,可是一抬手就发现手腕还是被他紧紧地攥着。卿茶当即就皱了眉。主人说道:“你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卿茶张着嘴,只能发出婴儿一般“咿咿呀呀”的声音,手脚乱扑腾地挣扎着,怎么看都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在和一个大人在对峙。
主人仅一只手就可以攥住卿茶两个手腕,另一只手腾出来按住了卿茶的脚。
“说出来,说出来我就放了你,不然我们就这样耗着。”
卿茶张大了嘴,就是说不出话来。主人终于换了一种方式,说道:“那我说一个字,你跟着我说一个字。这样可以吗?”
卿茶委屈地看着主人,眼眸里带着潋滟的泪光,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第一个字。放……”
卿茶张嘴,很艰难地发出声音,却还是嘶哑难听的“……方……”
“第二个字。开……”
“可……可……开……”
就这样,主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让卿茶说出来,最后她也做到了。主人放开了她的手脚,说:“说话是要练习的,以后只需说,可以慢一点,但是不能再做手势和写字了。明白吗?”
卿茶点点头,主人又抓住了她,说道:“你说出来。”
卿茶张开嘴,说“……和……好……”
主人笑着摸了摸卿茶的脑袋,不过卿茶是看不见他的笑容的。卿茶心里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可是想到要开口说话就望而却步了。
主人看着她,说道:“你说吧,慢慢说。反正我现在也有的是时间。”
卿茶吞咽了一下口水,准备了一下,说道:“……你……为……何……自……刎……”
“我不自刎,你又如何能开口说话呢?”
卿茶有些震惊:“……如……果……我……没……开……口……”
“你会开口的。你是受了刺激不能说话,自然刺激一下就可以开口了。”
“……那……青……龙……”卿茶以为主人明白她的意思就会回答她,可是等了好久,主人只是说:“把问题说完。”卿茶只好继续说:“……他……是……真的……叛……变吗?”
“当然是真的。我只是将两件事情一次性完成了。对不起卿茶,让你受苦了。”
卿茶可以说话了,很高兴。而且主人还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她感激都还来不及呢!
“那……朱……雀……呢?等……她……回来,你……会将……她……也……抓……起……来……吗?”
主人反问道:“你认为,一对要好的,形影不离的兄妹会互相不知道对方的事情吗?”
卿茶想了想,说:“我……就……不……知道……茸儿……她……们……在……哪里……”
主人突然没了声音,说道:“我会查清楚再做决定的。”
卿茶点点头,然后又突然顿住,开口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