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子回到自己暂住的院子时,已经过了晌午。
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地照射进来,给屋中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看着就觉暖意融融。
折腾了大半个天的叶子此时些微有点困乏,偏又不愿麻烦宫女给她弄吃的,见桌上正好有今早吃剩的点心,就随便垫吧几口,而后倒在软榻上小憩。
毕竟在顾家做了那么多年的丫鬟,要让她对别人呼喝支使,她还真就开不了那个口。
直到傍晚寒殊照例过来找她闲聊,她才不得不结束正在吃蛇羹的美梦。因此,她一爬起来就用饱含怨念的小眼神瞟着唇角微勾人畜无害的某人,用无声的控诉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
打断一个吃货的美梦是不道德的,应该抓去判刑!
寒殊好笑地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小人儿,只觉连心都要化了。这小兔子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他原本引以为傲的定力。
叶子因刚起床,双颊樱红,眸色迷离,头发微散,有好几缕正贴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更加突出它曲线的玲珑。身上淡蓝色的外衫因主人的大意而微微敞开,若隐若现地露出里面精致诱人的锁骨和圆润光滑的左侧肩头……
这一切看在寒殊的眼中不谛于是幅妖娆妩媚饱含春意的美人画卷,然就在他打算做点什么不负良宵的事情时,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突然慌慌张张地闯进来,不待寒殊喝斥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帝君,刚才沈贵人房中的丫鬟派人找奴才,说沈贵人不知为何突然呕血,现已昏迷不醒。奴才差人和她去请太医院的屈大夫,想问帝君的意思如何,要不要过去看看?”
寒殊听后直皱眉头。明明昨日问屈冰,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沈贵人最迟后天就会痊愈,怎么现在又突然吐血昏迷了呢。
他压下心中疑惑,起身:“摆驾。”
叶子见寒殊要走,忙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寒殊诧异地看向叶子,不明白她什么时候对后宫的事这么感兴趣。
叶子尴尬地道:“那个什么……我、我和沈贵人有过一面之缘,还与她相谈甚欢。”
闻言,退到一旁的太监意味不明地看了叶子一眼。叶子假装不知道,将身体挺得笔直。
寒殊收起脸上的惊讶,伸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你呀,一天不惹祸就上房揭瓦。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也是你能随便乱逛的。”
叶子扁扁嘴,想为自己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默默跟在他们后面扮尾巴。
再次进入那华丽堂皇得让人咋舌的宫殿,叶子一眼就看见守在殿外抻长了脖子殷殷期盼的沈贵人的心腹丫鬟雅芝。
“帝君,你一定要为主子作主啊!”
寒殊抬手阻了她后面的话,无视她的泪眼,直接从她身边越过进入殿内。
叶子叹息。敢情当皇帝的人都这么大的架子,谁也不比谁强多少。
“雅芝快起来,咱们也进去……”叶子忽然就说不出来话了,试想任谁对着一个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的目光,还能平静如常。
叶子直觉后脖颈“呲呲”冒着凉气,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放弃地转过身,去追前面的寒殊。直到进到沈贵人的屋里,背后那两道似能穿透身体的视线才堪堪放过她。
此刻屋里是一片混乱,“祛病”和容若正在收拾银针等物,沈贵人已经苏醒,躺在淡蓝的丝被中更显其面色苍白,整个人虚弱得似透明一般。
寒殊上前安抚了几句,这才细细询问。
“祛病”躬着身回禀:“沈贵人的病情暂且稳定下来。只不过,此次吐血非上次的蛇毒所致,而是又中了新的毒素,且是一种特殊的慢性剧毒,它不但能延迟发作,且一旦触发将非常迅猛剧烈,按时间推算应该是在晌午前后中的毒。”
寒殊微微蹙眉,看向那个叫雅芝的侍女:“这期间有谁来过,沈贵人都吃过什么?”
叶子在听完“祛病”的分析后就下意识紧握拳头,刚巧被看过来的容若看见,不由皱眉。
而叶子脑中此时只有一个想法——真是躺着都中枪,这叫什么事啊!
此时的雅芝一脸怯懦,只见她先是向叶子这边看了看,却什么都没说,忽而转头对“祛病”道:“屈、屈大夫,会不会是您……诊错了。主子她不是中毒,只是得了什么急症?”
闻言,“祛病”的脸一下就变了,要不是容若在一旁紧紧揪着不放,他简直就要扑上去咬人了。
“敢怀疑我的医术!下次有事你就自己看吧,省得让我给耽误了!”
雅芝吓得双腿一软,忙不迭地赔不是,沈贵人也责怪地瞪她:“屈大夫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要是气不过我叫人掌她嘴巴。”
“祛病”撇撇嘴,打女人的事他可干不出来,也不愿瞅。
叶子叹气。宫里的女人果然没有心软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谁都能牺牲。
雅芝知道自己闯了祸,双目盈泪,却一个劲向叶子这边看,欲言又止。
叶子口中如吃了一筐的黄连。妹子,想说啥就说吧,你这媚眼要是再抛下去,姐就要被它活活砸死了。
寒殊见此,不禁更加疑惑,双眉之间明显挤出一个“川”字。
叶子在心中大叹点背的同时,主动上前交待:“晌午的时候我来给沈贵人送过药。”
“怎么是你给送呢?”寒殊不及思考,脱出问她。
这时容若也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就被叶子打断:“早上我去容若的院子坐了坐,见她忙着弄药草,反正我也闲的长草,便主动揽了送药的活。”
容若心中一暖。知叶子是不愿她也牵扯进来,遂顺她的意又退了回去,想着一会儿随机应变吧。
正在屋中陷入僵持,倒是沈贵人率先打破沉默:“其实在喝药前我还吃了几个蜜饯,是我让雅芝向后厨要的。”说完,她歉意地看了下眼中满是不信一脸受伤的雅芝。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雅芝是绝不会伤害她的,相反甚至可以为她去死,毕竟是她从小带在身边长大的,也经过无数的风浪,早在她被先帝宠幸时,二人都记不清挺过多少次陷害暗杀。但此事关系甚大,不管从寒月公主还是“妖帝”的态度看,就算她不能同这个叫叶子的女子为友,也万不要与之为敌。而且她也实在想不出,她有何理由要害自己。
寒殊想了想,刚想要说什么,那个叫雅芝的侍女突然一下从旁边跪爬过来,还在他的脚边一个劲地磕头。
“奴婢只是去厨房拿已经做好的蜜饯,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啊!”
寒殊不悦地看着打断自己说话的人,冷声吩咐外面的侍卫,一队去把厨房剩下的蜜饯拿来,一队到容若的住处看还有没有未及倒掉或仍残留在锅底的药渣,都一并拿来给“祛病”检查。
侍卫的动作很快,“祛病”在仔细观察试验后,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两边都没问题。
一屋子人顿时都如失声般,全体无语。
正在众人一头雾水、束手无策之际,外面的太监突然跑进来在寒殊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须臾,就见呼啦啦一伙人涌入房间。
叶子打眼一瞅,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一身及地湖蓝冰绸长裙的女子,随着她莲步轻移愈发显得飘逸梦幻,如瀑墨发披散在脑后无风自动,在屋中淡黄的烛光映衬下更加亮泽顺滑,如同上好的蜀地丝绸。她姿容俏丽,肤如凝脂,无需繁冗饰品点缀,依如睡莲般雅致迷人。听太监通报她正是让全南兆都神魂颠倒的乌木圣女——云裴。
紧跟其后进来的是寒月公主和一群面容肃杀、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的长者。
寒殊此刻眉头已经纠结成一团,眸色一沉,借口不要影响沈贵人休息,便将所有人都赶到了外殿大厅。
寒月和那个女子却没有动,叶子在离开前对上寒月担忧的目光,微微一笑。
其实,她现在有点怕见寒月,因为心里有愧啊。自从知道“妖帝”就是寒殊,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寒月……
“这么说寒月岂不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寒殊点点头,目光柔和。
“那这件事她知道吗?”
寒殊摇摇头,笑容苦涩:“这些年,我没有尽过一个做哥哥的责任,就让她以为我已经死在北月皇宫里的那场大火吧。”
叶子听后内心极度抓狂——你当别人都像你们这些人精呢,撒谎跟吃饭似的,连个嗝都不打!
因此,纯洁如小白兔的叶子只能尽量避免与寒月碰面,就是见着片衣角都要以十成的轻功速度闪到百米开外。
叶子摇摇头,收回跑偏的思绪,不经意间瞄到消失在门内云裴。严格说来,她本不该住在皇宫,但因为寒殊曾一心想要拉拢乌木族,为了让族长即她的父亲信服,就美其名曰“为解相思之苦”请云裴到宫中小住,至于“小住”会不会变成“长住”谁又能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