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殊的母后是他父皇即南兆先皇在攻占一个异族时所俘获的圣女,父皇贪恋其绝色倾城的美貌,在明知她有情人的事实后依然决定强娶,并暗中派兵将男子的满门秘密处死。后又以母后族人的安危相要挟,母后在不知情又无奈何下只好选择牺牲自己,嫁入南兆为后,并于次年生下带有一双本族象征的紫眸的他。
当他尚是南兆的大皇子时,得万千宠爱,只恨在他十二岁时母后失宠,并遭父皇宠姬诬陷被处火刑,活活烧死。之后,他的生活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在他十四岁时,那个宠姬挑唆父皇和当时的北月皇帝达成停战协议,并将他作为质子送到北月。
此后的十几年,他一直被软禁在凤栖殿,被北月皇帝当作可任意摆弄凌/辱的玩物。但他岂会是认命的人,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其实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哥哥,就是母后被父皇俘获前与那个情人的孩子。
当年母后将哥哥偷偷安排进宫,并一直作为他的贴身影卫培养,这样她即可以知道的哥哥情况,又可以保证他的安危,毕竟他们是亲兄弟,有着不可割断的血缘。
对于这件事,他是不知情的,而哥哥却自小就知道。所以哥哥才会在得知他要作为质子送予北月后,毫不犹豫地毁掉自己的容貌,就是为了能和他一起来北月,并在需要的时候作为他的替身——因为他们不止有同样罕见的紫眸,相近的相貌,就连身高体态都十分相似。
后来,他才知道,哥哥在很早以前就注意观察并模仿他的言行举止,就是为了有那么一日能救他于生死一线。
事实证明哥哥是对的。在熟悉北月的情况后,他暗中成立了紫焰门,并随着紫焰门的日益的强盛,他也在不断寻找离开的最佳时机。最后终于让他等到,并想到一个永绝后患的计划。
当你和慕容昭准备大婚之时,正是北月与临国紧张之际,于是他让紫焰门的属下假扮成西羽刺客在你们大婚的前夜潜入皇宫,与他们里应外合杀死皇帝,在离开前还一把火烧了凤栖殿。
而哥哥为了彻底让他摆脱北月的追杀和南兆质子给他带来的阴影及伤害,再次选择牺牲自己……
他甚至来不及抓住哥哥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大火吞噬:“好好活着。为我,为母后,为你自己。”
叶子不知为什么会突然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只觉得心中酸酸的,闷痛闷痛。
寒殊淡淡一笑,反手温柔却不容退缩地包住她的小手,继续道:“恢复自由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紫焰门的属下回南兆弑父夺位,并用紫焰门门主的身份以面具示人。为确保万无一失,我还用特殊的药水改变眼睛的颜色和声音。”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很可怕吧。为了活命,连亲哥哥都能舍弃。”
“他是自愿的,不是么。”叶子心疼地想给他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更紧地回握双手。
“我欠他太多……来世也还不清。”寒殊眼神空茫,似对着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人倾诉。
“他不会介意的。如果你觉得欠他,就好好活着,为你为他。”
“嗯。”凝视叶子眼中满满的鼓励和不加掩饰的心疼,寒殊更加确定一再为她破例的决定是对的。
想到这儿,寒殊狡黠一笑:“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宫里。”
叶子自然也想到了,挑眉道:“是在宫外,你撞我的那次吧。”
寒殊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我怎么记得是你先往我身上撞的呢?”丫头,恶人先告状是不对的。
叶子尴尬地打赖:“那个不重要啦!”
“……好吧。”
寒殊叹气,接着道:“哥哥脸上的面具是来北月后用滚烫的铁水……”
“我知道!别说了……”
寒殊看着面色突然发白的叶子,虽然心中诧异却没有追问,继续道:“只是谁也想不到竟能有人宁愿承受皮肉分离之痛,亲手摘下面具。从大殿上出来,哥哥借口太累就径直回去休息,可当我亲自送晚饭推开房门的那刻,看着满脸血肉模糊,痛得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的哥哥……那是我第二次感受到心痛如绞的滋味,我疯了一样地抓起他问为什么,他这才告诉我母后和他隐瞒自己的秘密——‘我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他心疼哥哥的无悔付出,但在势权的欺压下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为自己承受本不该他承受的屈辱。
“所以很多时候带着面具出宫办事的并非哥哥,即紫焰门其实有两个门主,而和你相遇的那次便是我。”
叶子沉默良久,蹙眉:“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寒殊淡淡一笑:“你不用害怕,我只是不想再欺骗你。”
叶子更加的疑惑,同时还有种不安的悸动,只是她不愿深想。后来在她强烈外加无赖的要求下,终于看到了寒殊的伤势,她即感动又心疼。
此后,叶子从御医的手中接过为寒殊换药的活,在交谈中也渐渐了解他与北月皇帝的虐情。叶子在感慨的同时,也更加钦佩他过人的胆识和毅志。
这日,叶子终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寒殊望着今日一身深紫罗裙的女子,尽管衣服的颜色偏老,但穿在她的身上依然掩不住那份灵气,他盯着她的眼道:“在北月你是第一个在知道我的身份后没有轻蔑我的人,甚至从没露出过厌恶的神色。也感谢你那日在湖畔曾经想帮我的心意,及后来你逃婚时肯来找我相助的信任。”
闻言,叶子不由想起那时的一些窘事,红着脸正色道:“因为我知道,你的心是干净的。”
寒殊一愣,苦笑。她果然是太善良了,他的心若是干净的又怎能活到现在?
在北月皇宫的十几年里,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不肮脏的地方,从里到外,都烂透了。还不止如此,他创立的紫焰门干的都是收钱杀人的买卖,从朝廷重臣到豪绅平民,不论忠良奸恶,他手上的血债就算经历十八层地狱也还不清、洗不净了。
叶子望着他眼中的痛苦,不禁了然,握着他手,道:“为了生存而努力的人,都是值得肯定的。而且错不在你,只要为明天选择正确的方向,就无须为昨天介怀。”
寒殊看着她抓着自己的小手,只觉从她手上传来的热度正一点点包裹在他已经冰裂的心上,渐渐融化它,并填补那一条条的深壑。
也不知是否同样身负秘密,又彼此相知的关系,寒殊只要有空就会来找叶子聊天。尽管叶子在外人面前一贯的积极乐观,但寒殊还是能在细微之中看出她忧愁于心,于是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个主意。
“叶子,能吃辣吗?”
叶子狐疑地瞅着寒殊,点头:“能啊。”
寒殊淡淡一笑,道:“那我们比赛,看谁最能吃辣,怎么样?”
叶子总觉得他的笑容有点贼兮兮的,挑眉:“你怎么突然想比这个?”而且为什么找她啊。
寒殊做恍然大悟状:“怕就算了。”
“谁怕呀!我是怕你输不起,掉面子!那赢了有什么好处拿?”
寒殊见她中招,悠然笑道:“条件任你开,怎么样?”
哇,这可是天上掉馅饼啊!
叶子好似稳赢一般,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两……”
寒殊被她圆润白皙的纤纤玉手晃得心神一荡,有点呆滞地点了点头:“行。”随即就从身上掏出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叶子嘴角不由一抽。好嘛,敢情是有备而来,不然你个堂堂帝君还用得着自己揣钱吗?!不过……
叶子摇动那根手指,狡黠一笑:“错了,是一千两——金子。”
寒殊见她一副小人得志的财迷样,笑着点头:“好,如果赢了我就叫人取来给你。”
叶子虽然见钱眼开,可也不是傻的,赶紧问:“我若输了呢?”
“输了……就罚你做我的——贴身侍女。”
“咔吧!”叶子听见自己下巴掉地的声音,她深深觉得自己中计了,偏这时寒殊又刺激她。
“怕就算了,别勉强。”
叶子一股血冲向脑门,瞪眼:“谁怕,来战!”
寒殊强忍笑意,叫人送来两大碗牛肉面和两瓶御制极品辣椒酱。
叶子闻着面香和鲜艳欲滴的酱料,馋得差点流下口水,她霸气地拿起那瓶辣椒酱对着面碗一通狂倒。
寒殊先是偷笑,而后在她快要倒完整瓶辣椒酱时吓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这酱料是御厨师傅的得意之作,仅半瓶就能辣昏一头牛!”
“那一瓶呢?”叶子斜眼看他。
“还没人试过。”寒殊老实地回答。
叶子得意地笑了:“那我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说完,挣脱寒殊的手,将剩下的辣椒酱全部倒入碗中。
寒殊倒抽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什么是骑虎难下,他咬咬牙将自己的那瓶辣椒酱也全部倒入碗中,看着似能吃人如血盆大口的牛肉面,寒殊虽觉头皮发麻,却也激起他的昂扬斗志。
“这样,如果我输了不但给你一千两金子,还允你以帝君大宫女的身份,任意支配皇宫库房。”
宫女什么的就算了,不过库房嘛……
叶子到底禁不住诱惑,豪迈地点头:“好。”
一碗牛肉面吃得二人是泪流满面,汗如雨下,筋疲力尽。
不过值得,因为她赢了。
只可怜她第二日嘴巴肿成了鸭子,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
寒殊让人给她弄了不少润喉下火的蜂蜜菊花茶,柔声道:“傻瓜,那么拼命做什么,我会让你的啊。”
叶子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笑意,她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
说她是傻瓜,那么他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