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闻声转头,见身后竟是昔日的情敌白惜君,不由愕然,又因为太过惊讶而忘了起身,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宫里?难道你……”
看她这一身华丽的宫装,满头金钗宝玉,绝对是后宫妃子的打扮,且还品级不低。
果然,就听白惜君涩然开口:“就在上次你离开一个月后,皇上直接让礼部到我家下聘。所以,现在我是她的妃子。”
“怎么会……”叶子张大嘴,觉得自己的思维不够用了。
那时慕容昭明明不愿意娶她,甚至为此还故意误导先皇,结果害得贺斩风被迫当场拒婚,而不得不承受先皇的严厉责罚。
白惜君似看出叶子心中所想,苦笑着解释:“因为,他需要我父亲的支持。”
“顾荣看似是站在他那边,听他调派为他卖命,可实际他是靠见不得光的条件来操控顾荣。这种不是真心的臣服,自然无法让他安心,所以他需要在朝中举重若轻、强大的、能与顾荣抗衡、甚至能完全压制顾荣的自己人。而我父亲对顾家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所以他成了皇上最好的选择。”
话说到这儿,叶子自然也想到了白惜君无法启齿的最后一层。
白惜君因顾家的获罪和贺斩风的拒婚,已经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麻烦,而皇上此时主动提亲倒是给了她和白家最好的选择。从被人指指点点到无数人来巴结讨好,如此大的落差,谁又会傻的拒绝,而且也由不得你说不。
白惜君带着叶子进到里屋,这儿的布置与她住的那处可以说有些简洁敷衍,只是堆金彻玉,丝毫不见任何暖人贴心让人眼前为之一亮的精巧设计。叶子暗暗一叹,足可见慕容昭对自己是真的花了心思。
白惜君挥退屋中的侍女,坐下后看似不轻意地问:“你还恨他吗?”
叶子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苦笑着摇头:“不。而且要说恨,也是他的权力,我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白惜君深深地盯着她半晌,才好似松口气般地微微一笑:“虽然我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你能体谅他的难处是最好不过了。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个闷葫芦,想对人好,喜欢谁,也拖拖拉拉拐弯抹角,甚至还总让人误会。”顿了一下,她小心试探地问,“那你……现在还愿意见他,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叶子恍然。白惜君并不知道他们曾在南兆见过面,而且那次她帮自己逃出皇宫时,她也并不知道自己与慕容昭的交易,以及她是因为误会顾荣才悔婚的。
叶子感激她的善良,诚恳地道:“我想见他。你,还能帮我一次吗?”
本来并不抱有任何希望,只是随口一问。谁知,白惜君竟苦笑着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向她解释:“刚刚我见到你,还很意外,知道为什么吗?早在数天前,皇上以我有孕,怕我绊倒,不准我离开这个院子。所以,如果不是你误打误撞走到这儿,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叶子惊讶地瞄了一眼她的肚子,确实有些不自然地隆起,可是这本该是最为幸福的事情,但在她的脸上却找不到半点即将身为人母的喜悦,相反在她眼中是满满的酸楚和苦涩。
叶子不禁为她恻然,同时也因慕容昭的强硬而愤怒。他居然为了防她,做到如此地步,真的有必要吗!
叶子咬牙切齿地道:“没关系,我就不信他能关我一辈子!”
“可是……”白惜君犹豫了一下,有些急切地道:“叶子,你一定要尽快想办法,因为顾荣他……”
叶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从白惜君那儿回到自己的住处,整个人都如丢了魂一样,脚步虚浮,精神恍惚。她磕磕绊绊地走到最里面的一个角落蹲下,满脑子都回荡着白惜君刚刚告诉她的事情……
“前天我觉得身子有点不适,便差跟我进宫的心腹去请太医,而忽略了皇上新赏的几个刚入宫的丫头。谁料,不知她们是因为以前没有遇到过这事儿而慌了神儿,还是因为事前就被皇上嘱咐过,也没向我请示就直接跑到皇上那里汇报。后来的事就不提了,只是昨日我身边的丫头警告她们想留在这里做事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为了立威还命人掌了她们的嘴,让她们以后不敢再乱嚼舌根。起先,我还怪她处置过重,细问后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原来,她们那天去时竟偷听到皇上和影卫统领的对话。”
“皇上说,顾荣是北月的英雄,为抗击临国侵占北月领土,身先士卒,即使身受重伤也不肯退缩半步,终一举击退了侵犯的敌军,却不幸在凯旋途中因伤重不治身亡,克死异乡。”
“影卫统领接旨,在当天夜里就带着数十精锐部下前往边境,去迎回顾荣的‘尸体’。”
叶子胸中如被重锤敲击,“咚咚”地剧烈颤抖,窒息般地痛苦,心也似翻着个的被人撕扯,疼得她手脚冰冷,耳中嗡鸣不止。
她怎么也想不到慕容昭竟是不让顾荣——活着回到北月!
他怎能如此做?!
怎么狠得下心?!
那是比他亲人还铁的兄弟,他们是北月的“京城三杰”啊!
叶子“咻”地站起身,想去找慕容昭理论,可刚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她蓦然想到此时的慕容昭已是北月的帝王,享受万人的崇敬朝拜,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她就这样冲过去兴师问罪,不异于火上浇油,只会让顾荣的处境更加危险。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稍稍停止颤抖,眼中也有了一丝焦距。
没错,她要冷静,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
对,她可以想办法出去,然后提醒顾荣小心。可她怎么才能从慕容昭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呢?!
叶子使劲揪着头发,使她本就已成鸡窝的头型愈渐有向尼姑发展的趋势,最后她自暴自弃地敲着头,泪流的更凶了。
“傻丫头,就你那猪脑袋能想出什么办法,就是有恐怕也是馊的吧。”
顾荣以前常拿这句话来取笑她,说她脑中养鱼,肚中无墨。
那时她还不服,气得满院子追着他打,而他也总是故意被追上,任她不知轻重的捶打,甚至有次他突然捂着嘴,背过身,咳得一时直不起腰。
她吓了一跳,刚想道歉,结果当他再回头时,唇角还是挂着风轻云淡的微笑,仍然一副欠扁的模样,只是她注意到他的手一直背在身后,脸色也比先前白了几分。
是啊,她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笨蛋、蠢货!
过往那么多的点点滴滴,无处不藏着他的深情包容,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对她的情深意重、执着无悔,偏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不信,将他伤的遍体鳞伤,最终走到今天这一步。
叶子缓缓抬头,一下下认真擦干脸上的泪水,望着窗外的清辉明月,微微勾唇浅淡一笑。
妙计,是真的没有。那就试试最笨,却最有效的吧。
就让她再任性一次,赌赌看,这回老天会偏向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