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曾经，现在（三）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流失，也许就在下一秒，他们两个就会彻底的从世界上消失，只是两个当事人，却很平静的目视着彼此，一言不发。
此时的楚茴香，心中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骨肉，里里外外，一层一层的。在这之前她想到过很多种场景，自相残杀的，一起逃离的，就是没有想到两个聪明一世的人会在生死一线的时候选择这最愚蠢的一种——同归于尽。
那根拴着的细丝越来越细，眼看着就要断了，说时快那时迟，一条与路同宽的锦布突然从空中落下，一时之间，却让两个人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做出反应。还是伊小帆机灵，一手抓着离风一手抓着锦布离开了死亡边缘，他一直都相信楚茴香，但在这最后一刻真真切切的得到她的帮助，一时之间竟也没有了言辞只是愣愣的看着她，一动不动。
一旁的离风翻到并没有提多的表情，只是安静的看着楚茴香，接着就直接跪在了她的面前说：‘弟子离风，参见师傅。’此时的离风脑子一片空白，他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可是他不想放弃，就愣头愣脑的直接跪了下来。
楚茴香却头也没抬，只是安静的注视着远方，一言不发，眼眶却慢慢的红了，她就这样默默地站着，旁边的两个人就像周围的空气一般不存在。
‘你还好吧？’伊小帆不安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安静，善良，却又活泼直率，她聪慧，雷厉风行，却在最后的一刻，还是放下了自己的狠戾。她明明是那么的善良，纯洁而美好，却把自己连同他人一手推进了万劫不复之地，恍惚间，伊小帆却不知道对于眼前的女子，他该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呢？除了无关痛痒的关心又能如何呢？
‘别说话，让我们安静的呆一会，就一会，一会儿就好。’楚茴香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回答伊小帆的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世界仿佛一下子又安静了，此前的心惊胆战，心力交瘁一瞬间都不复存在了，似乎只留下跪在原地的离风，一身疲惫不堪的楚茴香，以及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伊小帆。
很久以后，伊小帆才知道那个女子承受的一切，是使命与友情，善良与邪恶，本性与责任之间的选择。只是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去弥补，那本该是一个无辜的人却牵扯进了一桩无法解释的事情，能做的和必须做的，都是毁灭，毁灭自己亲手制造的一切，一切痕迹。
只是所有的事情似乎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在仿佛世界和平的那一刻，一刻如天雷般巨大的声音在身后爆炸，接连着就是一连串的轰炸声，而一旁的楚茴香还在安静的站着，一言不发。火势也随着接连而来的轰炸慢慢变大，一时间火光接天，在忙着寻找出路的两人才发现，自己并不是逃过一劫，而是刚出虎头再入狼群，凶多吉少啊。
惊慌过后，他们很快的保持了冷静，现在并不是去寻找谜底，谈求真相的时候，出去才是唯一的出路。他们带着楚茴香在火势中跌跌撞撞的走着，路过小溪，前面就有活路了，伊小帆信心满满的在前面带路。
‘不要过去，里面有毒蛇，回去。’楚茴香不大的声音打碎了伊小帆仅存的希望。她抬起头看着满目失望的伊小帆，从离风的怀里挣扎出来，想着另一头走去，那边有她为他准备的出路，而小溪边，是师傅留下的杀手锏，没想到却会在了自己手中。
‘走吧。’楚茴香头也不回的在前面带路，她知道他们就算是不相信还是会跟来的，果不其然，伊小帆毫不迟疑的跟着楚茴香的步伐，离风也在最后慢慢的跟了上来，只是他多留了个心眼。
很幸运，他们都安然的逃了出来，伤势都不算太重，服了楚茴香给的解药也七七八八的了。伊小帆不放心楚茴香，就派人照顾他，楚茴香也就任由他派人跟着她，并没有很明显得反感。
只是，三天后，楚茴香却意外的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所有与机甲术有关的东西都不翼而飞了，离风也没有了踪迹。
伊小帆在得知消息后立即赶到了现场，房间里的东西有点乱，只是楚茴香却死的很安详，她的嘴角微微带着笑，手里还拿着伊小帆前天旁晚送她的如意锁。
看着眼前的场景，伊小帆心里一团乱，他不相信凶手会是已经消失的离风，可是每一个证据都指向他，就连客栈里的店小二都看见在楚茴香死亡的前一天就见过他们的因为什么事不愉快，而消失的机甲术手册和各种有关的东西，除了他感兴趣，除了他知道她有，又会是谁，又能是谁会在他鬼公子的眼皮底下杀了人后消失。
处理完一切事宜后，伊小帆再也没有什么心情去继续他的各地施症，他一个人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心中倍感自责。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他引狼入室，机甲术相关的东西就会在几天后从世界上消失，而不是落在他国之人之手，如果不是他，他鬼公子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一切都是他，离风，你给我等着，我们之间没完。
伊小帆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用双手轻轻地揉了揉，却感觉自己的衣角有人在拉扯，慢慢的移开手，就看见纪梦柏正睁大着眼睛傻傻的盯着他看。
‘你醒了，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伊小帆说着就别开脸站了起来。
‘别走，师兄，在陪我一会，我还不饿。’纪梦柏微笑着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上去特别的可爱。
‘不吃怎么行呢，还生着病呢？’伊小帆说完就自顾自的出去了，他不想让师妹看到现在的自己，更不想让她知道离风的存在。
说是去给纪梦柏拿吃的，伊小帆却自己一个人站在亭子里看着眼前的竹林，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起火的夜晚。他展开双手好，手里正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白色的环扣，留着浅绿色的流苏，这个环扣，是楚茴香给他的。他还记得当时她把它给他的时候，脸色晕红，就仿佛一朵朵晚霞静悄悄的爬上了她白净的双颊，看上去格外的可爱，俏皮，只是现在拿着手上冷冰冰的东西，看到的只是异域冷漠的空气罢了。
时间过得很快，宁可儿失踪已经快五天了，伊小帆也因为离风和师妹的出现，分去了一部分的精力。现在正好师妹已经醒了，他想着可以去看看钟离浩的进度，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他不知道钟离浩会在哪里，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去大厅，而是先绕过北苑的汇贤居，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在北苑发现了黄埔灿和一直躺在床上的九公子。
‘你，醒了。’伊小帆好奇的看着九公子，一脸的迷茫，虽然自己医术并不是一等一的好，但不可能证错病情啊，他的毒没有解药，根本活不过七天，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怎么可能呢？
一旁的黄埔灿看着伊小帆下巴快要掉下来的样子，好笑的摇了摇头，又会过头看着一旁的九公子。
‘哦，你是？’九公子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美男子，一时之间真是想不到在哪里见过他，虽然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啊，我，我是客人，黄埔灿的客人，’伊小帆边说边给一旁的黄埔灿使眼色。
‘公子，他是鄙人的客人，也是宁姑娘的朋友，鬼医族的鬼公子——伊小帆，还帮你治过伤，这次你能醒来，也是全靠他的功劳。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黄埔灿对一脸不知所以然的九公子解释道。
‘你好，府上有照顾不周的，尽管和管家说。’九公子微笑着说。
‘好说好说，你大病初愈，要不先进屋休息吧，’伊小帆边笑边说，在就房间的时候一把把黄埔灿拉了出来。
‘怎麽回事？’
‘你看的那么回事啊，’
‘别打岔，你当我是瞎子吗？随便一糊弄就过去了，就你这演技，在我这里都露馅，还要牵制敌人，你也太天真了。’伊小帆一脸不屑地盯着黄埔灿。
‘那可不一定，一包装，那就不一样了。’黄埔灿笑着指了指远处，一个穿着银灰色长袍的男子正站在一排木材面前，静静地注视着什么。
‘就凭他，异想天开。’伊小帆跟着黄埔灿的手指看了过去，那个人就算是死了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仗着自己小小的机甲术逞能，哼，简直异想天开。
‘看看唄，鹿城城主可不是吹出来的。’黄埔灿淡淡地说。
‘没兴趣，我还有事，先走了。’伊小帆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向着那人的反方向走去，虽然这条路去找钟离浩有点远，可比起见到让他恶心的人，是最好不过的了。
而此时，一旁的离风并不知道伊小帆刚刚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他的思绪还现在过去，过去那个美好的时光里。在那里楚茴香还活着，他们还很和睦，为了彼此不顾生死，对对方毫无原因的信任，这辈子应该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吧。
只是快乐并不长久，似乎痛苦就是和快乐互生的吧。楚茴香是第一个他从心底里很喜欢，也很尊重的女子，只是他们注定有缘无份，就连师徒在最后一刻也成了奢望，她不惜自杀摧毁所有的机甲术资料，也不愿收他为徒，就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可以，他是有多糟糕才会让她那么的恨他呢？他只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练习好机甲术，留住她最爱的东西，也只有在每次专心于机甲术的时候才能让他的心好受点，看着自己的成就越来越多，心却一点点的被挖空。直到他遇到那个叫做斐莲的女子，她们很像很像，虽然容颜不同，感觉却是一个人，所以他就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那个女子，而她却也一个理由没有给他的消失了，也许这就是命吧。
他还记得，那年那天，那个叫做楚茴香的女子，拿着剑逼他，让他连夜离开番邦，再也不要回来，只是没想到那一面却成了最后一面，就连现在好朋友还一直误会自己。一套机甲术让他获得了快乐，也让他深刻的明白了痛苦的感觉。
‘鹿城主，可以开始了吧。’黄埔灿缓缓的走到离风面前，安静的看着眼前一系列的工具。
‘可以’离风收起了自己的悲伤，坚定的说。这一次就算是我们最后的情谊吧，下一次，我不知道我们还会怎么样？鬼公子，好自为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