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等等！”碧桃刚从厨房里出来，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碧桃回头一看，认得是万芷月房里的大丫环春柳，便停下了脚步：“姐姐有什么吩咐？”
春柳一脸笑容，亲热地拉起碧桃的手：“自从夫人让姑娘去服侍七姨娘，咱们姐妹可有好一阵儿没见了。”
碧桃有些摸不着头脑，春柳是服侍万芷月的一等丫环，而碧桃在万芷月房里只是个二等丫环，春柳仗着身份高一等，一向瞧不起她们这些二等丫环和小丫环，怎么今天却忽然说这些久别重逢的话语来了。
不过人家既然一张热脸贴上来了，碧桃总不好还给春柳一个冷屁股，只好也附和着笑笑：“多谢姐姐记挂着。”
春柳似乎一点儿都没注意到碧桃的不自然，仍是一副“姐俩好”的亲切笑脸：“姑娘近来可好？七姨娘可好？”
碧桃敷衍着点点头：“都好。”
说实话，春柳突如其来的热情让碧桃很不适应。
春柳攥着碧桃的手就是不肯松开：“好容易见到了你，这回你可得陪我好好说会儿话。日子越来越冷了，姑娘可要多穿点儿衣裳，小心冻得生病了。现下七姨娘身边只有你和那个什么花的两个丫环，是不是很累啊？回头我跟夫人说说，请夫人再拨些人手给你们……”
碧桃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春柳就像个特大号苍蝇，围着她一个劲打转。
碧桃举了举手中的瓦罐：“七姨娘叫我来取东西呢，我得趁热赶紧送回去。”
言下之意就是，有事快说，没事的话就不要耽误我做事。
春柳可没觉得自己在耽误碧桃的时间，私下里，她也巴不得赶紧完成夫人交待的差事。
于是春柳就笑道：“那我陪着妹妹送回去，路上咱们也好说话。”
碧桃不解地看着春柳：“夫人那里不用姐姐当差吗？”
春柳怎么说也是万芷月身边的大丫环，怎么会这么闲得找她来扯闲话。
春柳一怔，立刻笑道：“我也是忙里偷闲罢了，我这不是想妹妹嘛，所以才想跟妹妹说会儿话……”
暗地里却提高了警惕，这个碧桃从前在万芷月房里也没觉得多么聪明伶俐，怎么跟了陶紫清才一个多月的功夫，就学的这么厉害了？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看来今天的差事还真不一定能办得成，她得使尽浑身解数才行。
碧桃却觉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才说了几句话，她就从“姑娘”升级到了“妹妹”。
要是她再不答应，春柳只怕就要叫“妈”了。
碧桃只好提着瓦罐，任由春柳在她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春柳眼珠子一转，就说起如今府里下人最喜欢探讨的话题来：“妹妹住得远，还不知道吧，三姨娘都快把咱们府里闹翻天了呢。刚怀了身子就张狂成这样，要是真生下了小公子，那不得飞到天上去啊……妹妹你看，三姨娘怀的是男还是女？”
碧桃一头黑线：“我也不是稳婆，哪里看得出来男女？”
话语里已有了些许的不耐烦。
春柳心里暗骂：小蹄子，要不是有事用得着你，我才懒得理你呢！
脸上却还得装出笑脸来：“要我说啊，只要不是男孩，是什么都好。”
碧桃觉得春柳似乎居心不良，便没有搭茬。
三姨娘虽然行事张狂了点儿，但是肚子的孩子毕竟是无辜，春柳怎么好红口白牙地咒三姨娘？碧桃觉得春柳真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不过春柳是万芷月的丫环，万芷月小产还没痊愈，春柳为主子着想，自然不愿意三姨娘生下男孩。
碧桃觉得这些事情跟她和陶紫清都没什么关系，所以闭上了嘴巴不说话，决定不趟这个浑水。
春柳看着碧桃抿得紧紧的嘴唇，心里头暗暗骂道：这丫头还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连敷衍都不肯敷衍。
春柳只好自说自话：“现在府里的下人啊，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三姨娘的孩子保不住……”迎上碧桃带着蔑视和厌恶的表情，春柳忙加了一句“……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碧桃转过脸，似乎在专心看路。
春柳继续说道：“……还有的说三姨娘眼看就要一步登天了。哎呀，妹妹是不知道啊，最近三姨娘的院子里可热闹了，送礼的，献殷勤的，天天挤了一大院子。要不是老夫人前儿发了话，说三姨娘要静养，这些人只怕都要住在三姨娘的院子里了！”
碧桃听了这话也颇觉无奈，逢高踩低向来是这些大户人家里司空见惯的事，不过三姨娘只是怀了身子，这些人就争先恐后地献殷勤，也太迫不及待了些。
三姨娘这般张狂，也不顾虑一下万芷月和其他姨娘的心思，只怕以后若是孩子出了什么岔子，三姨娘也保不住。
登高必跌重，三姨娘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春柳见碧桃似乎在听自己的话，心头一喜，又说道：“几位姨娘也都去看过三姨娘了，毕竟都是姐妹嘛，这点儿脸面还是要给的。听说大姨娘还给三姨娘送了不少补品呢。要我说啊，府里的姨娘们还都是难得的和气，妹妹没看见别的府里，姨娘丫头们为了争宠，打得鸡飞狗跳的。还好咱们府里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要是为了拈酸吃醋，岂不是丢尽了自己的脸面？就是让老夫人、侯爷和夫人知道了，也是失了自己的本分。所以我说啊，要是明事理的，早就该去看看三姨娘，哪怕略坐坐，尽到心意了也就罢了，毕竟都是一家人，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至于太尴尬太疏远了。”
碧桃听出了春柳的画外音。
陶紫清还没去看过三姨娘呢，春柳这话明里暗里说的拈酸吃醋之人就是陶紫清。
这话说的，陶紫清是不愿意跟那些姨娘多来往，让春柳说出来倒成了陶紫清是小肚鸡肠，嫉恨三姨娘才不肯去了。
碧桃的脸冷了下来。
春柳知道碧桃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了。
该说的话她已经带到，以后就碧桃要怎么跟陶紫清说了。
东拉西扯了几句，眼看着快到月临阁了，春柳便和碧桃分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