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学到初中,蒋行远一路把这些孩子拉扯了九年,是该见开花和结果的时候了。之前,蒋行远似乎有些野心,要把这一帮孩子逐个培养成栋梁之材,但事到临头,他猛然发现,能够走进大学校门的苗子,几乎是少之又少。当然,如果他或者这些孩子的父母家里有一大堆闲钱在那里堆着,反正现在这世面上什么都有卖,在大学教室里去买一副桌椅,那是绝对不成问题的。问题是不管是他或者他所带这帮孩子的父母,都不具备拿着闲钱到大学去买副桌椅让孩子到那里乘凉过清闲的本事,于是他们就得有自己的尺度,所谓的走进大学,就是不是靠用钱当砖头垫高了才能进去的大学。这样一来,他得为孩子们的未来作打算,按他们现在具备和条件,走进职业学校去学一门能够谋生的技术,也许是改变他们命运最近的一条路。蒋行远这样思虑着,正应了大多数孩子们所想。
最初给他所带这帮孩子敞开大门的在六盘水有两所职业学校,一所叫六盘水市民族职业技术学校,另一所叫六盘水职业技术学院,只是最后那一个字之差。办学的方针和就业的去向差不多都是一致的,不一致的地方就是学历教育的层次。前者只是停留在中专层面,后者则可以从中专过度到大专。开头那一年,蒋行远就如带着一支浩浩荡荡的求学大军挺进六盘水,一下子涌来了十二个孩子。除其中的四位在六盘水师范专科学校就读并得到袁仁庆书记的帮助而免除学费之外,其他八个孩子分别被六盘水职业技术学校和六盘水市民族职业技术学院录取。
录取归录取,面对这八个眼睁睁地等着他继续帮扶的孩子,就连一贯以硬汉的性格面对困难的蒋行远,身子也只得软下去了。对于这一帮孩子,他不能厚此薄彼。而对于他,带多少是他的极限?再能耐的骆驼,都有一棵能够压死它的稻草,那么,他蒋行远命运中的稻草,又是哪一棵呢?
蒋行远心里清楚,在他没有帮扶这一帮小孩之前,他们的生命似乎就如草芥,更不用说接受良好教育的权利。他没有办法,他得削尖脑袋,看这两所学校里哪个地方有一条缝,他好顺着那条缝缝死命地往里面钻,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
他只有再一次试试运气,看能够遇不遇得上像袁仁庆这样的好人,把心贴近贫民的人。如果遇上了,就是这些孩子的运气,如果从中受阻,那就是生活在再一次考验他,而他也只得迎接和面对。
我曾经和蒋行远一同去过六盘水市民族职业技术学校,和其它学校相比,它似乎是羞涩的,总是那么不是太愿意见人。从老师和同学的穿着打扮上,你一眼就会看出,这所学校的老师和学生日子,都过得并不是那么的容易,这着实让人有些心痛。我在这所学校里还见到了董国芳校长,他是一个彝家汉子,从气度上你能看到对民族职业教育的乐观和民族职业办学的担当,他会给你数数学校的家珍,哪些专业的就业前景非常好,哪一些孩子现在可是成才了。蒋行远非常认真的告诉我,就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学校的余龙江书记和董国芳校长决定免除他那四个孩子的学杂费。蒋行远这样说时,我发觉了董国芳校长非常的不好意思,他说,要是在现在,就不存在免不免的问题,民族职业教育已经不收学杂费了。董国芳校长所说的只不过是今天的皇历,而蒋行远的皇历得翻到多年以前。
滴水之恩,得涌泉相报。给四个孩子免除学杂费,那可是比涌泉还要多得多的恩情。蒋行远注定是回报不了的,他只能记到余龙江书记的好,董国芳校长的好,和六盘水民族职业技术学校所有老师的好,是他们的不舍不弃,一方面减轻了他的负担,一方面给了这些孩子的机遇。
六盘水职业技术学院的杨兴祥书记和黄院长同时也向蒋行远伸出了援助之手,这每一双手都伸得及时。如果这些手是及时雨,那一定是及时的春雨。春雨贵如油,它的珍贵,就是尽快地能够催生生命,并让这些生命沐浴在春天里。
这样一来,蒋行远首次率领入城的十二名士兵个个都得到了好心人的帮助,他肩上的重担有好心人一同分担,从那时起,蒋行远就憧憬将来的某一天,他这一支“部队”里的每一个“士兵”,个个有一身好武艺,就算他们改变不了别人,但是足够能改变自己。
大恩自然是不言谢的,要谢也谢不完。在蒋行远看来,这些来自于社会上好心人的恩情,就让它变成种子吧!他得让孩子们把这些恩情的种子插洒在心中,让它们在那里发芽,开花,结果。
一滴水,能够汇成江河;一只蚕吐丝,能够吐出一条丝绸之路。这一切都是在无声无息中,在无声无息中生生不息……
那么,寄予蒋行远和众多好心以厚望的这一群孩子呢?蒋行远像期盼来年的收成一样期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