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村坐落在盘县特区的旧营乡,红花村之所以叫红花,不是因为它有遍地红色的花儿,而是相反,红花只是人们的念想。就像一些父母把自家的闺女取名为“胜男”,把自己的儿子取名为“得芳”,那是因为“胜男”和“得芳”是他们的期盼。
红花村是高海拔地方,整个村子的平均海拔高度都在2000米以上。人间四月芳菲尽,“红花”桃花始盛开。那盛开的所谓桃花全然没有山下的桃花霸道,而像学校那些总是迟到被老师罚站的并生。
蒋行远去红花村的时候,什么花都开过了,山上有些冷,他身着单衣,寒风剌在脸上,有几分剌骨。他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最后才调整好了自己身体抵御寒气的姿势,当蒋行远直接面对这早到的寒意时,寒意最终决定替他让路。
整个红花村究竟有多大?蒋行远至今都不知道。但他去的红花,却实有点小。由于是多民族杂居的,人们住得也相对分散。由于历史的结怨,民族和民族之间不太往来。当然,也有通婚的,那都是新一代年轻人们的事了。
蒋行远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寻找一位名叫李英白族的孩子。白族在整个六盘水的人口比例虽不算多,但它却是六盘水的世居民族,白族先人也曾在六盘水这块土地上创造了许多灿烂的文化。白族同胞除了山歌唱得非常动听之外,舞蹈也是很有特色的。蒋行远为了不打无准备之仗,特意向相关人士了解了有关白族舞蹈方面的知识。
白族民间舞最早见诸文献的是唐人樊绰的《蛮书》。其中“蛮夷风俗第八”载:“少年子弟暮夜游行闾巷,吹葫芦笙,或吹树叶,声韵之中皆寄情言,用相呼召。”这种习俗,在宋代欧阳修《新唐书?南诏传》,元代李京《云南志略》,明代杨慎《滇载记》,清代周之烈《鸿雪诗钞》中,都有记载。白族民间舞蹈今收集到七十四种。最具代表性和流传最广的是“霸王鞭舞”,它不仅在“绕三灵”、“闹春王正月”、“田家乐”三种民俗活动中存在,而且在建房娶嫁或喜庆佳节中都有表演。
古书上的记载和现实是高度的吻合。同行的乡干部向蒋行远介绍在具体生活中识别白族同胞的方法:一是看服饰,二是走路的姿势。由于主流文化的渗透,服饰已经不是识别一个民族的主要手段,而走路的姿势就显得更为重要。
蒋行远问,人都是用双脚走路,你怎么能从走路的姿势看出一个民族?乡干部说,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生活习性,比如说白族,它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生活达观,积极向上,不管是在正规场合或者是田间地头,兴致一来,他们就会载歌载舞,时间长了,就连走路都用上了,不信你看,在我们旧营乡,那些走路脚下生风的人,大多都是白族同胞。蒋行远似有些不信,乡干部就提出打赌。打赌蒋行远是断然不干的,这不明摆着是输吗?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人家从娘胎里就在这一带生活,人家所知晓的永远是在他之上。
三人行必有我师。蒋行远想,今天又学得一招了。这一招看似无用实则非常有用,往后他在和人打交道上,就会更加主动得多,在六盘水这个多民族聚居的地方,你先认知了对方的民族,再尊重对方的民族习惯,你就会多出很多朋友。
去得红花村,等在村里的人,似乎等得花儿都快谢了。通往红花村的路着实难走,你不要想偷懒,你得一步一个脚印地把命运留在你脚下的这条崎岖的路征服,你得把脚下这些大山当平地来走。
等的人无聊,走的人无奈。在这无聊和无奈中,也许就是红花人一辈子的生活。
去得红花村,蒋行远觉得自己都有些对不住这个地方。说是来寻找名叫李英的白族孩子,其他孩子们都来了。有汉族的,有彝族的,有苗族的,都是生活在同一方土地上的孩子,你能说谁好谁不好吗?但蒋行远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孩子并不是来接受他的寻找,而是整个寨子太平静了,除了婚丧嫁娶,就没有一点儿新鲜事。更重要的是,他们要亲眼见证幸运之神会降临在谁的身上,然后他们就会给谁献上份,最朴素的祝福。
那天的红花村注定是阳光普照,其实幸运之神早在一个月之前就稍稍地降临在一个名叫李英的女孩身上了。这事已经与朝霞工程无关了,蒋行远所带的这群孩子都与朝霞工程无关了,因为他们集体都跃过了进场工程的时间段,现在是蒋行远带着他们继续在人生的路上前行。
李英是蒋行远在六盘水市职业技术学院看望孩子时校方给他介绍的,由于她的品学都好,家里实在太穷,学院就建议蒋行远收下她。蒋行远有一个原则,他收下孩子可以,但得了解孩子的实际情况,于是就有了此次红花村之行。
蒋行远此次前来本来是实地了解李英的家庭状况,没有心思去看李英的才艺,可乡里的干部却以为他是按“朝霞工程”挑选学生的条例来选人的,就按原来那些调调把工作给安排下去了。蒋行远决定就依着安排的来吧,别人要秀一下才艺,也是一件顶好的事情。
蒋行远先是和乡村干部一起到李英家了解情况,情况比学院介绍还要差得多。一家5口人,父母、弟、爷爷和她,靠父在云南打工维持一家人生活,家里说不上有什么条件。蒋行远不希望情况真的就是这样,但事实确实就是这样。
表演的事是按安排的顺序来的,先是让李英出场。李英一出场,全场先是静,然后是一阵欢呼。李英在大地这块舞台上,秀出了她和她身后那个民族的艺术魅力。那时,蒋行远眼前突然产生了幻觉,先是他来的那条路上铺就了红花,再就是那些红花在他的手里编成一条长长的红地毡,白族女孩李英走在红地毡上,走呵走呵,他发现这条用红花脯就的路没有尽头……
蒋行远走出红花村的时候,蒋行远想,李英能不能沿着这条用红花脯就的路一直走下去呢?他没有答案,小小的李英更没有答案,蒋行远只能在心里祈祷:但愿,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