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没有立即回应,低头抽了两口烟,崇玲玲起身给大家加茶水,铁牛听着他们聊天,心里想道,这老头可真够大胆啊,建东说自己是警察,他证件都没看,就将县委领导卖得干干净净,不怕被抓啊,他看向黄建东,黄建东却在寻思,你这铁牛,到底是认识蒋书记哪一点呢?
老头心里在琢磨的,没有人能猜到,除了黄建东。黄建东能看得出这个老头不是一般人。
果然,老头说话了,带着浓厚的常东县口音:“英雄谈不上,也就是杀了几个鬼子而已,打美国那叫一个惨,不说了。呃。。。。。。。,孩子们,你们愿意听吗?我年纪大了,在这里呆久了,说什么也不怕了,那火灾,幕后的主使人,就是县委蒋俊华那小子,他娘的,以前这小子的爷爷,就不是好东西,虽然都是一脉单传,但尽是祸害乡里的主,上头怎么还看上他了?真是要不得。”
老头继续说道:“我现在也挺好,虽然不符合优抚政策,但也乐得自在,不像葛振林他们,当个大官,还要到处作报告,烦躁得很哩。”
“葛老爷子你也认识?老伯您怎么称呼?”黄建东有点吃惊,狼牙山五壮士的葛振林,现在是衡州军分区的副司令员。
正在这当儿,连着杂货铺的后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带着两个穿城管制服、手拿铁棍的年轻人。汉子眼神阴鸷,大叫一声:“黄日富!你在瞎咧咧啥呢?!”
见有人闯入,崇玲玲和铁牛霍地站了起来,黄建东和老头仍然坐在那儿不动声色。
“金三,你们干什么?我又没碍着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爷爷辈,别没大没小的。”叫黄日富的老头淡定地吧嗒了一下水烟袋。
“老东西,跟我走一趟,队里有事找你。”金三跨步过来,要拉扯老头,一下没拉动。
铁牛上去推了一把金三:“干吗呢你?你是警察吗?城管不管街头,管到家里来啦?”
“嘿,你小子,敢动我?!哥就是警察了,怎么着?信不信我揍你!”金三怒了。
那两个年轻城管,也不知怎么听的,明显只是威胁,他们却当成了号令,一齐冲上前,举棍要打铁牛,却忽然对面一阵劲风驰来,只见崇玲玲纵身跃起,扑到两人跟前,伸展双手,一手一只脑袋拢住,将两个年轻城管的头撞在一起,两人来不及吭声,倒在地上,被撞得七荤八素,棍子脱手了。这动作敏捷得可怕,金三愣住了,情商存额不足,没反应得过来,看他脑满肠肥的模样,肯定是以前打人打习惯了,没想到还有刁民这么生猛,而且还是个女的,这时候认真看看陌生人,感觉有一股极强的压迫力乌云压境,令人胸中生闷,因为,黄建东也站了起来。
黄建东走到金三面前巍然而立,一双锐利的眼睛几乎在烧灼他看不见的睫毛,只听一个自信的声音递过来:“你是城管大队长是吧?来得正好,你涉嫌一宗故意杀人案,恭喜你被捕了。”
“你是谁?”金三自忖不是这几人的对手,边说边退向门边,不料一下撞到一个人身上,回头一看,是那个刀疤脸,不知什么时候断了自己的退路,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一股透背的寒意。
崇玲玲真的从腰间拿出了手铐。铁牛心道,这建东的女朋友,真的演戏演全套啊,一路上,他都没了解崇玲玲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崇玲玲是健身教练,黄建东的女性朋友,没想到他们的道具真够齐全的啊。
金三见跑不了,突然高声叫道:“来人啦!”声音响彻云宵,如猪嚎一般带着凄冽。
崇玲玲像六扇门的资深捕快一样,迅速闪身上前,踢倒金三的后膝弯,金三双膝一软,跪到地上。胖粗手被女捕快反向挽起,铐上了手铐。
“你敢铐我?!不想活啦?“金三继续大叫,威胁女捕快。
老头黄日富迈前一步,说:“金三,你别叫了,这几个可是省城来的公安,你这次可跑不了了!你是罪有应得,老陈头家的闺女,死得惨不惨你说,你还想跑?”
“黄爷爷,你让他们放了我吧,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啊!”金三见势不妙,马上变了脸。
“还不承认?人家闺女还在上高中呢!就被你们这样害死了!上哪说理去?你们这帮畜生!“黄日富越说越气愤,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
金三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仍在叫嚷:“黄日富,你当心点,你这样可没有好下场!”
黄建东“啪”地给了金三一个响亮的耳光,说:“ 你还敢威胁老人家!”金三的脸一下子肿了起来,痛得够呛,只好用怨毒的眼神瞪着黄建东不敢再言语了。
这时又进来了一个人,穿着警服的一个中年警官,一看就是派出所的那种民警,看到此情此景,右手拔枪,说:“老黄,这是什么情况?”
“阿乙,你来得正好,他们是公安。”黄日富道。
阿乙疑惑地看着三人,黄日富对黄建东说,这是派出所副所长阿乙,是个好人,黄建东遂将阿乙拉到一旁,从怀里掏出国家安全局红本证件,给阿乙晃了一下,说:“你懂的吧?这个金三,我们押走了,那两个小杂毛,交给你了。”
阿乙认得国安的证件,“东厂”的番子竟然都出动了,这几人气质不凡,一看也像,心想这事闹大了。当年蒋俊华还在洪桥镇当镇长的时候,自己鞍前马后,后来蒋一路升官,自己也来到了县城,当了这个副所长,主要负责拦截上访刁民的工作,做了不少坏事。但自从张冬暖疯了之后,他的灵魂受到了震动,隐藏起来的良心,从污泥中探出了头,平时跟老朋友黄日富老头一起喝酒饮茶,共叙对现实的不满,没少发泄压抑的情怀。虽然纵火案震动县城,但消息封锁得很好,外界并不知情,国家秘密特务机关都出动来调查,难道蒋书记这次惹到了哪路神仙还是神仙的亲戚?
在阿乙还在想心事的时候,崇玲玲已经押着金三出了门,黄建东写了一个电话递给黄日富说:“黄老伯,我叫黄建东,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这是我的电话,您若碰到麻烦打我电话,我要管的事都会负责到底的。”黄日富微笑着接过,慨然道:“好的,小伙子,祝你们早日破案,抓住所有的罪犯,还我县一个太平世界。”铁牛在旁苦笑,心想,抓住所有的罪犯?那得猴年马月啊,老头还是个愤青啊,有点儿意思。
黄日富送众人出了门。分别时,老头意味深长地跟黄建东说道:“小黄,你跟我以前的一位故人长得特别像。。。。。。。”黄建东奇道:“哦,您这位故人叫什么呢?”“有过两面之缘,那是位英雄,很可惜,我竟然不知道他叫什么。”“那说不定还会碰到的。”“估计很难了,我们相遇还是在六十年前。”。。。。。。一老一小离别。
几人来到竹苑路旁,停着一辆普桑警车,是阿乙的办公用车。
阿乙将两个小城管铐在警车拉手上,心生犹豫,转过头跟黄建东说:“呃。。。。。。黄同志,那啥,派出所我还做不了主,这两个人,要不你全带走,我抓回去还是铁定得放掉。”
“没关系,放掉就放掉,你可以先录好口供。咱们有口供就行。”黄建东说,然后对铁牛戏谑道:“铁牛哥,弟弟我不是六扇门的,而是东厂的番子。明白不?”铁牛嘴张成鸭蛋形,原来这俩人拿我逗闷子哪,这趟更有意思了,竟然跟“东厂”的人一起出差来了。
在三人跟阿乙告别,走向帕杰罗的时候,黄建东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