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漩沐
爱情 是一种怪事/我开始全身不受控制/爱情 是一种本事/我开始连自己都不是/为你我做了/太多的傻事/第一件就是为你写诗/为你写诗 为你静止/为你做不可能的事/为你我学会弹琴写词/为你失去理智/为你写诗 为你静止/为你做不可能的事/为你弹奏 所有情歌的句子/我忘了说 最美的是你的名字……
——吴克群《为你写诗》
【0——我总想那么说】
有些事情过去了很久,还是会在不经意时想起来。比如说关于喜欢一个人,关于表白,如果能够退回最美的起点——
其实总想说:如果情诗过分暴露,那么,把诗唱成歌,好不好?
【1——童颜铭,原来你不是无孔不入的超人】
空旷的礼堂。
抬起头,老式的花样风扇是摆设的饰物之一。
吭喀。吭喀。它的声音异常低沉。
“MI-YI-YI……MA-A-A……”让人听了想上吊的发声,靠在墙壁上的安以绿终于受不了了,皱起来的眉头越来越紧,她的手指在“咯啦咯啦”地响,但是在少年不好意思地眯起眼睛腼腆地看着她时,她又只能露出完全没有诚意的微笑。口袋里的手机微微振动,她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朝着依然在发声练习的少年招了招手:
“……就到这里为止吧,你先出去,等结果吧!”
少年没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走出礼堂,新买的球鞋有些碍脚,他的双脚硬生生地发疼。为了今天的歌手选拔赛才特地打扮了一个上午,之前准备的时间还不算,更别说那些花费了。
至少应该看一眼吧!少年的脚尖轻轻地点了点前面的桌子,原本就没有固定好的该送去修理的桌子像受到了打击一般——
啪!!啪啦——嘣!
——彻底散架。
安以绿显然受了惊吓,往后退了一步,惊愕地看着没有预兆而倒塌的桌子。可是惊慌失色的表情没有持续太久,她的目光很快又重新聚焦到大门的方向。
“唔……下一个!”
……她怎么连说话也那么好听?
少年听得入神,转身离开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座椅,很狼狈地撞了一下,满脸通红地走出了礼堂,迎面走上来的人,背着吉他,戴着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很低。
像是想到什么,狼狈的少年停住了脚步,没有走出礼堂。
“安同学……会录取我吗?我非常想站在舞台上唱歌……”参加面试的狼狈少年说。
大概是声音的相似度。鸭舌帽向前走了两步,停在那儿,推了推帽沿,转过身,目光停留在少年的喉结上,然后逐渐上移,略失沉静。
“会录取我吗?童颜铭,可以录取吗?”狼狈少年可以直接叫出他的名字,理直气壮的声调。
“……嗯?”戴鸭舌帽的是童颜铭,他惊慌的回过头,把帽檐再往下压了压,朝着发呆的少女点了点头。他说,安以绿,给他一次机会。
童颜铭指着停在那儿的少年。很干脆的语句,没有丝毫犹豫。
渴望得到这次机会的少年是井邵安,今天会出现在这个礼堂里的人也许都抱着同样的梦想——成为像童颜铭一样的歌者,大概井邵安也一样,他想站在灯光四射的舞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注视着他,当然也包括她——那个他默默喜欢的人。不,应该称作完美的暗恋对象,安以绿。
但是,井邵安在一开始就骗了所有的人,说自己热爱的是音乐。
手段有些低劣,但是他的谎话确实得了童颜铭给的机会。全世界都知道童颜铭喜欢音乐,这是他的弱点。安以绿侧过身,抿了抿嘴,在心里默默地说:童颜铭,原来你不是无孔不入的超人。如果在那一刻她反驳童颜铭,告诉他,刚刚这个说自己有多么热爱音乐的少年竟然连唱全五音都有问题的话,大概会被外面来参加选拔赛的同学都笑掉大牙。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有时候她保护他比保护自己的欲望还要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2——仿佛所有女生最初的梦想都和少年有关】
仅仅是初夏。
太阳光不至于太刺眼,折射进走廊的尽头。
礼堂的大门虚掩着,一阵阵舒缓的吉他声从里面飘出来,从走廊的这一头传到了那一头。
“嘘……别吵!”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发号施令似的呵止了大家稀稀疏疏的惊叹声。
很安静。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沉醉其中。
每天下午这个时候,都会有那么些慕名而来的听众,她们可能是外校的,也可能是本校的青涩小学妹。自从童颜铭复学并且又重新站上舞台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天天如此。就连冬天都走到了夏天,学校的作息时间都调整了好几次,这些骨灰级的粉丝还是没有更改追捧的对象。她们喜欢他,也是那么理直气壮的事情。
一个人从被称为偶像开始,就不属于任何人。
童颜铭。没有人不知道,大家都说他是摇滚王子,用生命在演绎着疯狂的音乐。这样的人了不起,安以绿在他拨动吉他的时候会低下头,可又对着他的背影仰起头。她也崇拜他,像所有会在舞台下欢呼童颜铭的女生一样,可是她距离他那么近,她不想自己成为他眼中的大多数人。自己到底在他心里的哪个位置,其实也一直没有得到过明确的答案。
——那到底是属于什么关系?
总可以最近距离的接触,可以每天早上都负责叫他起床,可以在他喉咙干涩的时候递上一瓶枇杷糖浆也不会遭到拒绝。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上提前一两个月就开始准备的礼物,还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祝你又向成熟迈进了一步。他会还之以拥抱或者亲吻她的指尖,总带着蜻蜓点水般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没有办法整理,便一直维持着这种状态。谁都没有点破,就好像原本最稳定的三角形,突然间缺少了一个角之后,剩下的两个角便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很长时间的不去接受有一个人从他们之间离开的事实。
那段时间里,童颜铭不碰吉他,不唱歌,最常有的姿势就是仰望天空,仿佛在与信枳对话。问他为什么要抱着吉他纵身跃下教学大楼,而最后趴在地上时,吉他又扔向了音乐坛的位置。
从来都是个迷,从来都不被解答。只要有理智的人都知道,死去的人是不会说话的。付信枳就是。
那段时间里,安以绿不敢哼歌,更不敢听歌,一点声音都不能飘进耳朵里,她不和任何人说话,听到声音便会一直跑,跑到摆满杂物的地下室或者空无一人的楼顶。因为信枳临死之前曾说过想唱一首诗给她听,而她嫌这样的表达方式太俗,理直气壮的拒绝了他。所以连音乐的调子都还没有哼成雏形,那些热情的火苗就被扑灭了。
后来安以绿常常想,如果那时候听他唱完的话,也许诗中间就透露着什么,要是听出来的话,付信枳大概现在还能牵着她的手风风火火逛校园。
可是一切没能被解答,为什么到了死去的人面前就成了永远的问号,谁也不知道那首没有唱出来的诗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一个都没有。既然没有人知道,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
安以绿托着下巴发呆,坐在舞台上的童颜铭穿着牛仔裤,动作优雅的拨动着琴弦,其实他极少弹奏伤感的音乐,不过这类音乐其实更加适合他,会令他看起来更加像一个情歌王子,但是安以绿没有说,她有时候会在心里暗暗说:铭,你再怎么弹,再怎么唱,都和信枳不一样。全世界只有安以绿知道,童颜铭和付信枳,到底是谁模仿谁。
敏感的琴弦,在歌者手上被抚摸就有了灵魂。
当时间的浪潮翻滚过每个人的记忆时,那些出现过的人,就如同经历了“大浪淘沙”。很多人都记得童颜铭,却没有人记得在舞台的角落沉默的弹奏着吉他的付信枳,可是,这个世界上的的确确存在过一个三角形——童颜铭、付信枳、安以绿。
少女们稀稀疏疏的尖叫声还是会从走廊里、门缝间传进礼堂,安以绿大步迈向大门口,敲了敲门,那架势还真有几分经纪人的味道。换句话说,安以绿就是童颜铭的经纪人,尽管他们从来没有进行过任何商业演出,但是安以绿一直以此自居,从她认识童颜铭开始,一直都是,从未改变。
在礼堂,此时没人能够成为他们俩的第三者——
安以绿不准任何人打扰童颜铭的练习,从来都是薯片不离嘴,瓜子不离手的她,在礼堂的时候也会很安静的坐着看书或者睡觉。
可是,她却会很欠揍的告诉别人:童颜铭所有的原创歌曲,她闭着眼睛都可以将曲和词默写下来,但她明明就没有注意听过童颜铭在唱什么。也许注意过,但是没有用,童颜铭事实上在练习时只弹曲,不唱词。安以绿也只知道他低低哼着的声音很好听,最重要的是他抱着吉他唱歌的样子看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或许她应该用“帅”来形容童颜铭,但是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只是过度强调“看起来舒服啊”。
其实,不是不承认事实,而是不想让所有的话不小心溜进童颜铭耳朵里的时候,使他觉得她和其他女生一样花痴。
仿佛所有的女生最初的梦想都是和少年有关。
在他的眼中,她想做一个特别的女生。这个不是错,毕竟从高一上学期的元旦晚会开始,她就喜欢那个在舞台上很耀眼的童颜铭。于是,到了高一下学期的专为送别毕业生而举办的文艺汇演上,哪怕高一学生被明令禁止不准参加而必须呆在教室里自习的时候,听到主持人报到童颜铭的名字,安以绿屏住呼吸,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战栗着。而那个时候她坐在教室里,没有办法想象她要是在现场会怎么样。
【3——有些人的出场总是带着英雄的架势,似乎为了被铭记】
“我是守护你音乐的人诶!”童颜铭想起第一次看到安以绿时的场景就会很难得的露出笑容。
好像是在冬天,大雪把整个城市都覆盖得严严实实。厚重的冰雪压着树木喘不过气来,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好冷。到处都好冷。
校园的走廊上满是跳着橡皮筋的女生。
哒哒哒。哒哒哒。连节奏都很统一。
可是这个时候,偏偏有一个小黑点向着操场走来,然后穿过覆盖着白雪的它,小黑点不断变大,然后逐渐被看清。少年用围巾将脖子裹得很紧,可是他穿得真少,好像风一吹就会被带到很远的地方。
“喂!好像是童颜铭耶!”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做了同一个动作——跑到走廊上,双手紧握着栏杆,身体使劲向前伸,似乎想看得更清楚。
而童颜铭,则以最短的时间躲进礼堂,双手合十之后,从嘴里呵出一口暖暖的气,然后下一个动作就是拿出吉他。
有些人的出场总是带着英雄的架势,似乎为了被铭记。所有人都觉得是这样,但只有安以绿自己清楚,她没有想过要被他记住,她只是想保护他,一味的这样想而已。
那时候想要进入礼堂的女生被狠狠地堵在了门口,像超人一般出现的安以绿树立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形象,童颜铭愣愣的抱着吉他,连脸部表情都还来不及转换。
安以绿很粗鲁,会打架,但她不轻易打人,不然跆拳道协会肯定将她扫出大门。可大家还是怕她。
“是安以绿诶!”大家总是低声那么讨论,“她是学校唯一一个拥有跆拳道黑带的人,还是女生啊!”
“嗯,很恐怖!!”
很恐怖……女生被套上这样的词,确实很恐怖。那就等于光是外表看起来就会令人退让三分,可是内心呢,那些外人触不到的地方,带着海绵般的柔嫩和玻璃珠般的脆弱。不会被人知道。
啪!
礼堂的大门被安以绿关上,她气喘吁吁地靠在门上,嘴巴里都呵出大口大口的白气。红扑扑的脸蛋迎上童颜铭的目光,他看得也疑惑,从来没有人能够那么轻易的搞定堵在门口的人,而她是第一个能够做到的。
眼神不能彻底说明什么。
是肯定,还是疑惑,只有拥有这双眼睛的人才是最清楚明了的。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是守护你音乐的人诶!”先是很弱的声音,然后逐渐有了底气,童颜铭扑哧一声笑出来,前俯后仰。
安以绿的脸变得通红,她完全就搞不清楚状况,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可是,到底有没有人对他说过,其实他笑起来的时候能给人一种感觉……
湛蓝的天空,空寂辽阔的草坪,随风飘起的柳絮以及蒲公英。
蓝与绿的交替,点点的白光。
随时都让人联想到温暖与生机,也会像潮汐一般涌起的暖流,在心中溅起浪花花。
……唔……就是那种感觉,极为微妙而神奇的感觉!哪怕在冰冷的冬季也能够呈现的如此强烈的感觉!
“别笑了!”安以绿很粗鲁的打断了童颜铭的笑,这样的行为有点莫名其妙,可是没有人知道,安以绿是怕童颜铭再这样笑下去的话,自己会无厘头的说出“我喜欢你”之类,毫无建设性的废话。
有时候表白很冲动就是因为对方太迷幻。
现在站在眼前的童颜铭,慢慢向自己走来的童颜铭,安以绿不知道他有什么招数可以将她致命,其实每个女生都在期待,期待王子骑着白马来觅寻,可是谁知道唐僧也是用这种交通工具,所以往往以假乱真,混乱视线。她也不知道童颜铭到底是王子还是唐僧。
“有什么话,你说吧!”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童颜铭低着头,如果再靠近一点,下颚就可以碰到她的头顶。
俯视的视角。仰视的角度。
两个人保持着不同的姿势,仿佛卡在了齿轮中,时钟的钟摆停止移动。
他的鼻息能冲到她的额头,暖暖的,让人联想到与暧昧之间的关联。
“没,没什么话要说的……”安以绿勉强把这句话挤出来,近距离的接触,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停的战栗,而身体又忽冷忽热的变化着温度。她的目光停在他的下颚,能够清晰的看见没有剃干净的小胡渣以及他嘴唇的弧度。
童颜铭低下头,仿佛下颚就要触到她的左耳,她惊吓得没有动弹,是梦境吗?捕风捉影般的肢体接触,然后她身后的门把被打开,一群人蜂拥而至。在一瞬间同时发生的事情,令她一下子没有办法适应。
木讷的动作,呆滞的表情,第一次与安以绿有了关联。过去她总称自己是敏锐的女侠。
她还呆呆的站在那里,被冲进来的人群撞开,碰碰撞撞,没有落脚点。她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扮演了原本不需要她的角色。可是都没有人告诉她今天有童颜铭的演出。但也不能因此失了面子,令童颜铭觉得她也是如此花痴的女生,她安抚了自己的心之后,冲向后台,在人群中找到童颜铭,她站在他身后,扯住他的校服衬衫,用强有力的声音说:“我真的是守护你音乐的人!经纪人听过吧?我要做金牌经纪人,挖掘你的才能!从今以后,你……”
安以绿坚定的目光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执着,穿过他的眼睑,到达他的心底。直到后来,他还清晰的记得她那时的声音,微颤而又充满力量。
“……你以后要听我的!!”
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可惟独主角什么都没有说,他竟然点头了,鬼使神差。
点头就表示同意。于是,后来发生的一切也就顺其自然了,包括与付信枳的相识,以及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联。
【4——原来世界真的不太完美,可是那样才够真实。】
没有人对安以绿起疑心,似乎这个世界除了她,就再也没有人合适那个位置——童颜铭的经纪人。她能够同时充当好几个角色:助理、保镖、保姆。从来没有人像她,也再也没有人像她,能够如此尽心尽力。
更没有人认为童颜铭会喜欢上安以绿。她的身上几乎不具有女生的特质,跟飞机场一样的胸部,因为长期练习跆拳道而变粗的小腿,女生失去纤细修长的小腿就意味着没有了穿裙子玩淑女把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