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NOME,是一种与薰衣草类似的植物。或者说,是没有香味的薰衣草更为合适。比薰衣草矮一公分,仅仅是一公分的距离,它便不再是薰衣草。
陈启诺说,NOME的意思是No memory。与被看做承载美好记忆的薰衣草相对,它是可以抹消记忆的植物。
“那你还种这么多干什么?”我听到这里,气势汹汹从他怀里爬起来,叉着腰问他,“是不是想要忘记我?”
“是啊,”他唇边漾起温柔宠溺的笑容,“我想要忘记你,依靠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所以就种植NOME,可是你看,花田都种到天边了,我还是没有办法忘记你。你啊,是我刻在骨子里的人呢。”
我不再说话,抬头看亦诺牧场大片大片的NOME,我躺在他的怀里,和他一起,注视着连到天边的紫色花海。只属于我的,NOME。
1·坐在井底的青蛙也可以看到阳光。
遇见陈启诺的那年就是我最倒霉的一年。本命年衰到惊天地泣鬼神。大学刚刚毕业不过一个夏天,被自己家公司嫌弃踢出门之后又连续炒了3个老板,不是工作业绩莫名被抢走,就是遇到办公室里的秃头老色狼,亦或者在团队整体业务量下滑的时候成为众矢之的。我知道职场欺负新人是惯例,一开始也咬牙含泪想要死撑。但到后来,发现不管怎么努力,在明刀暗枪之下都已经再无生存空间的时候,我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我程亦然,在某些方面,真的就是个废柴。
长到二十四岁生活里除了读书就是玩什么都不用自己想,一毕业自然不懂得任何曲意逢迎委屈求全的道理。辞职申请放到女主管的面前的时候,那个永远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比男人还像男人的主管居高临下的对我说:“程亦然不是我在说你,你的眼界和度量活脱脱便是一只井底之蛙,你不仅在我们这里做不下去,你换了任何一个地方都做不下去。如果你不懂得收敛的话你会永远被所有团队排斥。”
“是,主管说的对,我就是只井底之蛙所以我决定转行去西北放羊去,至少羊儿不会开口抢我的功劳也不会恶意中伤我。”
撂下这句话之后一点胜利感都没有的离开第三间公司。我程亦然不是在开玩笑。我真的决定上塞外牧羊去。
揣着银行卡里所剩不多的银子一路火车到喀什。大学里有新疆的朋友说这里每年到了放牧的季节都有很多牧场招帮工。我想我肯定找错了地方。我联系不到他也看不到传说中的风吹草低见牛羊。连吃了一周手抓羊肉羊肉泡馍羊杂汤羊肉面偶尔换兰州拉面吃的我内分泌失调一脸痘痘憔悴的风中凌乱。这一天正在客栈里沮丧,陈启诺走了进来,直直站在我面前。
一望无际的原野我能随你去流浪。这就是陈启诺给我的第一印象。他有北方人的高大身形和英挺的五官轮廓。半长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露出一张脸虽然略黑了点但是也帅的让人屏息片刻。还有一脸阳光的笑容。我呆呆看着他,逆光里一只手伸到了我面前。
“我听说你在找活?我的牧场需要人帮忙。”
我瞬间从座位上跳起来,阳光啊,这就是拯救我败犬人生的一道光。丝毫不顾自己正在吃手抓肉吃的满爪油,我一把扯起他的手拼命摇晃,亲人那,“请一定要收留我,不然我会饿死街头的那你的罪过就大了,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拜托带我走。”只差吼出求包养会暖床了,一边想着一边垂涎未来老板的身材脸蛋,嗯嗯,如果可以暖床的话就赚死了。
他讶然失笑,抓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对我说:“我的牧场很远,你确定要去吗?”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好吧,跟我走。”
2·阳光,紫外线,陈启诺
我曾经的梦想是阳光,海岸线,卡布奇诺。
理想很丰润,现实很骨感,骨感的现实恶狠狠的将我不切实际的小资梦砸的粉碎,所以我的梦想,被残酷的修正成了:阳光,紫外线,陈启诺。
方圆八百里都没有人烟好不好,我拎着我的行李坐着他的破吉普纵横大草原七八个小时骨头都快颠散了才看到这个破败的传说中的牧场,摇摇欲坠的大门上连招牌都没有,我冲出吉普车四肢摊平躺在草地上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老板,说好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呢?”
“那是内蒙古,这里是新疆,我的牧场不是放羊的。我打算在这里种薰衣草。”
“哦买噶的。”我捂脸,“种地这种事应该找个男人帮忙的。”放羊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极限了,垦地开荒什么的完全想象不能啊。
陈启诺一把将我拎起来扔进牧场里面。不大的地方已经开垦出了几片荒地,一茬子幼苗刚刚长出来,田边是几间青砖房看得出刚刚翻新过。太阳正准备落下山,金红的余韵扫在整个小牧场。美的让我一时忘记了赞叹。
“既来之则安之,男人的活我一个人都能干了,找你来是当帮工的。放心,不会太耗体力。”
我愣愣的点头,夕阳下陈启诺的背影看上去那么可靠,好想,靠上去啊。
在我靠之前,他已经蹲下去照看他那些宝贝幼苗了,幸好及时刹住,不然非得摔个大马趴不可,老板你就不能白送我些豆腐啊?
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最幸福,田园生活有人伺候更幸福。
我一边满足的喝着鸡汤一边看着陈启诺心疼的表情,“喂,你悠着点牧场统共养了七只鸡你病一次我就要宰一只一直都没有孵出来小鸡仔这样下去鸡会被你吃到断子绝孙的啊。”
“那怪你不会孵好吧。”牧场里的鸡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变成小鸡,孵蛋器这种高科技的玩意儿我不懂,还是煮了吃掉实在。
从来到这里以来,据不完全统计,我因为中暑晕倒了一次躺了三天,因为紫外线过敏在房子里窝了十几天,因为水土不服腹泻又躺了三五天,而最近的一次,是因为吃了自己煮出来的黑暗料理呕吐不止加胃抽再次躺平做病号。
陈启诺大呼倒了血霉才会请了我这么一个完全帮不上忙还不停添乱的帮工。我翻着白眼对他说老板你薪水还没有付呢就不要抬老板架子了么。
陈启诺说:“请你还发薪水,亏都亏死了,管吃住,牧场收益分你一半算了。”
我扶额,“老板说了就算数。”呼啦呼啦把剩下的鸡汤喝完,躺在新疆干燥松软的棉花被上仰望蓝天,其实我也想在这个地方等地老天荒。
病好之后爬出房间看到的第一件事,是陈启诺将牧场的名字改成了“亦诺牧场”。崭新的木牌挂在了摇摇欲坠的陈旧木框上。显眼的不得了。
“嗯嗯,做的不错,不过亦诺是什么意思啊?”我后知后觉的问。
“程亦然你这个混蛋,”陈启诺一脸悲愤状,你简直想象不出这么一只西北大汉能搁你面前这样装委屈,“牧场是我的当然要有诺字,你个混蛋整天欺压我,你就是这个牧场最值钱的东西,当然要把亦字放前面。”
这样啊,我眯着眼看阳光,突然反应过来,追着陈启诺打,“混蛋你说谁是东西啊?本姑娘是不动产,至少也是座豪华别墅!”
陈启诺绕着薰衣草花田跑了三五圈气喘吁吁的我还是逮不住他,突然间他回头,刹车不及的我一下滚到了他的身上,被他三下两下几个动作就制住箍在了面前。
“小丫头片子还敢给我造反不?”
我不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他的胸膛,“诶,你的心跳好吵啊,可不可以不要跳了?”
“怎么可能!!”他一激动手劲就重了点,差点当场扭断我的小细胳膊。不出意料又是一阵子鬼哭狼嚎。
渐渐就习惯了牧场的生活了,每天起来第一件事搬个椅子坐在房檐下眯着眼睛看日出,或者对着陈启诺修房顶,锄草,施肥的背影犯花痴。口水流够了就去浇水喂鸡顺便帮手扫扫地。未长成的薰衣草被他拔了好些给我让我洗澡的时候扔水里泡着。紫外线过敏的症状渐渐消失。那么多人花大价钱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我在这里,一样是幸福。
“陈启诺你喜欢我不?”相处半年,老板,已经成了我可以随时调戏的存在,嘛,就当是员工福利么,我那时是那样对他说的。
“啊,喜欢啊。”他在阳光下对我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为什么啊?我既不漂亮,也不温柔体贴,还不会居家过日子。”莫名又有些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