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混蛋,复姓慕容,单名一个煜。
听说,他是白崟的表弟,身份么,是个世家的公子哥儿。我在心里冷笑,他是世家公子,白崟又怎么可能是珠宝商人?真是睁眼说瞎话。
那一日,我跟慕容煜的对峙,以我的惨败收场。他已经认定了我就是猪鱼,我却仍不知他为何许人也,白崟的这个“引见”,完全就是差评!
接下来的两日,我借口晕船,躲在船舱里,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回避那个瘟神。
细细想来,其实我连白崟,都算不得熟。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虽然明知道白崟不太会对我讲真话,但是,秉着“言多必失”这个名言金句,我嘱咐三元去请他过舱一叙。
白崟来的时候,我装做头晕,斜靠在一个靠垫上,有气无力地请他入座。
“小红豆,咱们是不是心有灵犀?我正要找你,你就使人过来请我。”他面若春花,轻摇着手中的折扇笑道。
“白公子..恕我抱恙在身,不能起来给你见礼了..”我躺在那里装模作样。
“自己人嘛,不用客气,你可好点了?”依然是如沐春风,一团和气。
“哦?自己人?此话怎讲?我跟白公子你..也算不得太熟,怎么就成了‘自己人’了?”我装做大惑不解的样子。
“你当真..不知道么?猪鱼。”他居然冲我眨了下眼睛。
“我不是猪鱼。猪鱼是谁?”我先否定,再疑问。
话说回来,其实“猪鱼”这个名字,就我个人看来,那是相当惊艳。本来我以为,“肉胖”这名字,境界已经够高了,没想到居然让我摊上一个境界更高的。
白崟站了起来,晃着折扇径直踱了两步,吟道:“睥睨三层连步障,茱萸一朵映华簪。”吟完,他转头看着我,说道:“茱萸,是阿煜的丫鬟。”
我大吃一惊,坐了起来。“猪鱼”竟是“茱萸”,而更刺激我的,是后面那句。
他复又坐下,平视着我,认真说道:“你不承认是茱萸,阿煜这两天很是伤心。”
“说了多少次,我本来就不是!”我断然否认。
“你不是?!那你是谁?!”他也执拗起来。
“我是黄晶,郢都城内黄义财黄老爷的女儿——黄晶。”我一口咬定。
“那****自报姓名之后,我就派人快马加鞭,潜入郢都,虽然城内乱作一团,黄府却不难找。”他轻声慢语地说道。“七年之前,黄老爷从江中救起一女,视同亲生养在府中,那个被收养的义女,不就是叫黄晶么?”
“你同茱萸外貌相像,右耳之后都有红痣,她七年前无故失踪,你七年前在黄府出现,你还敢说,你不是茱萸?”白崟依旧是慢腔慢调,却越来越加重了语气。
“这些,都不能是巧合么?”我依然死鸭子嘴硬。
“巧合?连你身上的气味也是巧合?阿煜亲口告诉我,你身上的气味,跟茱萸一模一样!”他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呆愣住了,情急之下喊了出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七年前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的真的!骗你是小狗!”
他继续看着我说:“我听说,你不但失忆了,还生了个孩子出来,我猜.。。那个孩子,此刻也在这艘船上罢。”
顿时,我完全坐不住了,站起来对白崟叫道:“你敢动我儿子,我就跟你拼命!”
“我不动你儿子,但是,你要先听听我说的话。”他安抚地看着我,轻轻一笑,又抖起折扇:“小红豆,你想不想知道,关于茱萸的事?”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我只知道我是黄晶,我很自私,只想做我自己,我可以莫名其妙生个儿子,却不想继承和背负别人的过去。如果不是遇到白崟和慕容煜,我想我一辈子都不想知道过去的事情。
但是现在,形势所迫,我还不得不听了。
白崟缓缓摇着扇子,对我说道:“我自幼父亲早逝,跟着母亲借住在大舅舅家,阿煜是我大舅的幼子,我俩年龄相仿,从小就玩在一起,亲厚无间。茱萸比我们略大一岁,六岁起就跟着阿煜,舅母的本意,是让我们多一个玩伴,同时又能照顾阿煜。茱萸是个细心的丫头,虽然年纪小,却把阿煜照顾得很好,阿煜常常带着她一块儿,来找我读书嬉戏。”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阿煜十岁的时候,舅母因病去世,我大舅扶正了一房小妾,那小妾之前所生的庶子,转眼竟成了风光显赫的嫡长子,而阿煜这个真正的嫡子,却成了昨日黄花,被丢在一个院子里,几乎无人问津。而舅舅的家事,我娘和我都不便插手,所以,一直跟在他身边,对他不离不弃的,只有茱萸。”
我听到这里,插了一句嘴:“那后来怎样?”
“后来.。。我虽时时去探望阿煜,跟他玩笑解闷,但阿煜的性格却越来越孤僻,除了我和茱萸,谁都不能接近。两年之后,我大舅却又忽然念起了阿煜,连带那位被扶正的继母也对阿煜亲厚起来,什么都宠着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待到阿煜十三岁生辰时,被那位继母哄骗着给喂了药,还带了她娘家侄女过来..”白崟停住,有点说不下去的样子。
“啊!他是被人给***了么?”我冲口而出。
白崟看着我,哭笑不得:“你..”
我老脸一红,讪笑道:“你就当没听见我的胡话,继续,继续.。。”
“你猜得没错,他的确是被下了很厉害的春/药,却并没有碰继母的那位侄女。”他又对我眨了眨眼。
“难道他..他碰了那个..茱萸?”我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通。
“继母存心要让亲生儿子上位,一见舅舅对阿煜上心,就故意对阿煜百般溺爱,他越是玩物丧志顽劣不堪,继母就越是纵容。她在生日宴中下猛药给阿煜,一是想让他小小年纪就亏空了身子,二是顺便把侄女塞进来做眼线,一石二鸟之计啊!可惜,她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除了茱萸,阿煜是不让任何女人近身的,即使是被下了药,能接近他的,也只能是茱萸。”白崟叹气说道。
“说起来,应该算是茱萸救了阿煜,要不是茱萸主动解围,阿煜早就被那药给折腾..。”他苦笑了一下。
“那么,茱萸又是怎么失踪的呢?”我好奇地问道。
“我不知道。两个月后,茱萸突然不告而别,消失得无影无踪。阿煜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就渐渐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对其他女人没个好脸色,更不许女人主动靠近他。”白崟淡淡说道。
“十三岁的小屁孩,这么早熟?”我喃喃念道。
如果白崟所言属实,时间线也完全吻合的话,所以,肉胖其实是..天哪!我一不小心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不过,白崟老奸巨猾的,肯定也早就猜到,所以,这还能算是个秘密吗?
我期期艾艾对着白崟开口:“白公子..你不会已经..跟他说了我儿子的事吧?”
“那倒没有,我也没想到阿煜会突然上船,那****睡醒之后,我只是跟他提了一下,他扔下水的那个女人,长得很像茱萸..”他狡黠一笑,像只老狐狸。
我忽然又想起一事,转脸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右耳后面有颗红痣的?”
“当年阿煜亲口对我说,你右边耳后有颗红色小痣,我还问他像不像颗小红豆..后来,我当着阿煜的面叫你小红豆,你还羞恼着跑了..”他轻声叹息道。
“等等,打住,那可不是我!”我慌忙更正。“那是茱萸!”
“还有,你胆大包天,居然在表弟面前调戏女人?”我又接着质问。
“女人?六,七岁的孩子,算什么女人?”他睨了我一眼。
我轻啐了他一口:“呸,还敢狡辩!”
白崟正色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问阿煜。”
我脸色一暗,两手一摊,叹道;“我躲他还来不及,问什么问。”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不再言语。
“对了,你不是真的要去什么屏岭之中寻找先祖遗骨吧?”我又问道。
“小红豆,莫说你失了忆,就算没有失忆,也不该问这些不该问的。罢了,我只当没听见,以后休要再提。你莫要忘了,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件好事。”他继续看着我,悠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