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爱情故事》里,完治对莉香说,这一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遇到了赤名莉香,多美好的一幕。这句话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只是觉得有点肉麻,跟我的风格不太像。但是这些真心话,这次我不说,大概就永远不会说。林霄说得对,我说了,起码有一半的机会,不说,就永远失去任何可能性。
我曾向无数人敞开过我的眼睛和微笑,却未曾向任何人敞开过我的灵魂。有时候压力很大,有时候熬夜也很累,也会失眠,可是看着你就没来由地觉得很舒服,很快乐。这就是恋人最好的状态,不是吗?
亲爱的,你是一个看上去很勇敢,实际上却很脆弱的人,脆弱得不敢拒绝别人的非分之请。不要被喧嚣的世界剥夺自己思考的能力,不要总是妥协成全,不要一味地伤春悲秋。有时候,为自己的感受着想就是最好的付出。
唉,把真心话一口气说出来的感觉真好,如果你被我迷人的嗓音诱惑着,坚持听到这里,那么就不要太客气了,继续下去。
这座城市没有大海。大海很美,惊心动魄地美,我一定要带你去看一次海。
听到这里,顾莲雾按了暂停键,一阵酸胀在鼻尖流窜。如果这时候她还要说自己没有感动,没有心酸,那就是真正的装Ability了。
反倒是乔帆,听到动容处竟哭了起来。她说,顾莲雾,你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二货,这么情圣的话,我……不,很多人怕是终极一生都听不到了。你应该去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
顾莲雾本没有哭意,被她这么一煽情,就又哭又笑得像个疯婆子了。
“帆,你说……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拿着存款环游世界去了?”
“因为他相信还能再见,所以才对你说了‘再见’的啊,别想太多,也不许难过。”
顾莲雾想起了自己与马赛柯的过去。他看到徐元宝刺激她,居然还能那样无动于衷,就好像被刺激的是一个跟他毫无干系的陌生人一样,就好像他没有说过那些要保护她一辈子安好的誓言一样,就好像他们曾经一起吃苦、一起打闹的时光都是她一个人制造的幻象一样。
她站在呼啸如飞机的风雪里,看着那个游离于重情和寡义之间的男人,只感到麻木的疼,居然不冷。那场突如其来浩浩荡荡的大雪,好像在哀悼她夭折陨落的感情。
生命就是一列装满了偶遇和意外的鏖战列车,从懵懂的依存开始,终点站是清醒的死亡。从此以后,她要为她喜欢的生活,而活。
尽管美酒一样的生活里曾有过伤害,但这种伤害却教会了他们什么叫理解和体谅,最终成为他们成长成熟的元素。
而她不知道的事情是,蒋宇飞已经放弃自己等待幸福的可能性,为她开辟了一条阳光大道。他诚挚地希望,这个世上他唯一心动过的女孩,能跟她爱的人,结伴而欢,执手偕老。
如他所言,他从来不曾试图证明什么,他只是一直在她身边,很自然而然地与她分享他平凡而动人的世界。
平安夜这一天,有胸部塞着大橘子、脸画得像个调色盘的男人在街上卖苹果,有圣诞老人在给沿途小孩发气球。顾莲雾迟疑了一秒,终于还是跑上去主动要来一只长颈鹿形状的气球。
“什么,你有小孩了呀?看上去很年轻哦。”
“我自己就是小孩不行啊?不给人家童颜巨乳啊?”她大笑着跑开的时候,顺手将小丑胸部的大橘子恶作剧地捏了一下,顿时汁水四溢。
她一路跑啊跑,又笑又哭:“乔帆,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小孩子啊?”
“不啊,我就不喜欢。要是生一个像洛卡那样成天惹是生非的,该多麻烦啊?”
顾莲雾忽然站定,回过头,这些天慢慢蓄长的头发洋洋洒洒地甩了一个大圈,并没有看到聒噪的洛卡出现,并说:“喂,你们说我坏话被抓到了吧!”
最近他学乖了,原因很简单,只因为升学考这只拦路虎让他在放荡面前选择知难而退。虽然他还是会时不时抱怨和吐槽一下压力山大。
当然,无论出自于何种心态的分享,都比沉默闷气好得多。
唐宋宁在音频的最后说:“顾莲雾,我现在这么做,荷渊一定会恨死我的。可我宁愿被她恨一辈子,也不愿意让你难过一阵子。如果有来生,我当牛做马去报答她弥补她,而这辈子的缘分怕是尽了。小时候我以为从我家那个鹤立鸡群的屋顶看,这座城市是最美的。有缓缓转动的摩天轮,像是整座城市的心脏,矗立在海拔最高的塔顶,流光溢彩,想着人类的建筑智慧真是无比神奇。可是原来,那时还没遇到最美的风景。你,如果你答应做我的妻子,那将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宝藏。”
时间是温暖平滑的刺,却以暴烈的方式,从我们身上刮去任何东西,包括永不褪色的感情。
而所有谜底的出口,都叫做时光。
那一天荷渊在飞机上看报纸,上面有则报道吸引了她挑剔的眼球,因为仿佛身临其境。
凯特当年身穿透明裙子在圣安德鲁大学的慈善时装秀上走秀,令威廉王子惊艳万分,彻底倾心。威廉王子观看凯特T台走秀时目不转睛的惊艳表情登上了许多媒体的头条。后来这条透明裙子也顿时成了收藏家们争相购买的王室纪念品。后来,这条牵引她与王子姻缘的透明裙果真以十万英镑拍了出去。
荷渊就那样有些不敬地笑出了声。世人真痴傻,就算得到了她的衣装,难道真爱和运气,也是可以传承下来的吗?或许她已经预见过自己的王子,却又在另一个人面前,花光了一生所有的运气。所以,是注定要孤独的吧?在林野被关进监狱后,她终于大彻大悟,从漫无尽头的不归路上,半途折返,收手。
记得那日探监的时候,林野听完她的打算后曾问过她:“都这么多年了,你甘心吗?”声音像被抽尽水分的干果,炙烤着苍白的灵魂。
“大概是,我累了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荷渊自己都感到诧异,这么上善若水的话会从自己口里说出。
“那么,你还能不能回答我那天的那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一个瞬间。”那是长久以来,她第一次目睹林野落泪。他把所有的罪都往自己身上揽,由衷地希望汉山他们可以早点重见天日。
“爱。这世上没有人比你待我更好了,我不是木头人。”不知出于慈悲,或者真心,总之她迅速回答他,表情坚定。
以后,她会长久地生活在巴黎,隐姓埋名消耗着余生,开启另一种相反模式的平静生活。拥有越多,就越害怕失去更多。爱如夏花繁盛,寂寞如冬雪浩荡。就像母亲,安享晚年,没有任何遗憾。年轻时所遭受的罪,老了之后父亲加倍偿还,他用钱、时间和关心,来弥补以前亏欠她的,却或许,永远买不回以前遗失的美好的感情。
誓言斑驳,时光陨落,幸福只是恰巧经过。
飞机降落在伦敦时,乘客都感到有微微的耳鸣。她塞起耳塞,听了一首叫《绿袖子》的英国民谣,然后流下两滴珍珠白的眼泪来。
爱情就像手中的一只脆弱蜂鸟,生命只有一次,握得太紧会窒息,握得太松会飞离。太多的人,天真地以为只要紧紧抓牢,爱情便不会逃跑。
离开那座充满回忆的城市前,她让唐宋宁陪她去坐登山缆车,以一种请求的口吻。
在那个小山坡上,刷着柠檬黄油漆的缆车像一条火龙般,迅速摇头摆尾上蹿下跳,下面是深不见底的绿色林海。抓着手柄的荷渊突然作势要往下跳,唐宋宁猛地伸出自己握保险杆的那双手,将她的整个身体稳住并且用力抱住了她,像老母鸡保护雏鸡那般将她夹在了夹肢窝下。他生气又担心地问她:“你疯了吗?连小孩都晓得这个动作会很危险!”她笑中带泪,说:“我只是想试一试,你是不是会在我做傻事的时候都无动于衷。谢谢你。”
前所未有的知足感充盈地灌满了肺腑,荷渊扬起嘴角,张开双臂感受半空中穿梭而过的风。她也疲于在爱情这场长跑里继续奔波,费心费力,她更不想与唐宋宁撕破脸皮天翻地覆,因为这样会让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以前的生活。她讨厌那样的日子,怎么允许再现在她和她爱的人身上?
而其实,特地去注册名字买走“棒棒糖”的人也是她。那天上门去抱狗的人,顾莲雾觉得特别眼熟,其实就是那天代言活动上晃眼见过的荷渊的助理。荷渊的马甲再三向狗的主人顾莲雾承诺:她一定会好好待它,给它吃世界上最好的,每天傍晚准时带它出去散步,不让它饿着、冻着。
而其实,她并不喜欢狗。但这样做,起码“棒棒糖”的舌头亲吻过唐宋宁的肌肤,她在思念他的时候,看着它,抚摸它,亲吻它……都可以算间接与唐宋宁亲密接触了吧?这样想着,生活下去的价值又盈满了一些。如光荣退役的老将军,爱戴自己当年沙场浴血无数的宝刀般。
她的电脑桌面图,一直是用热恋时唐宋宁给她拍的照片。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女孩站在山坡上张扬地笑,黑衣黑裤,脸庞消瘦。他灿烂地钩起嘴角,笑意流泻:“你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你一看,就是个有很多故事的女人。”
可是她永远不会让他知道的啊。要收手走,就要走得雍容,走得光鲜,走得有尊严,哪怕假装大方留着日后刺痛自己。
原来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只有审时度势,时移事往。看不清透的人,注定难过。少时分开之前,他只留下一句话:请等我长大,回来带你离开。
可是,父母争执摔东西的时候,四邻因为忍受不了吵闹又无从发泄,只好拿她出气投来恶毒的白眼的时候,最孤单无助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仿佛被这个世界抛弃。等后来她经济独立,条件允许,她就越想远离那片伤心之地。所以,她将大片大片的时光花在巴黎停留。
再见唐宋宁。
人山人海里,我最想念你。没有之一。
一个未被冠名的黄昏。
夕阳的光辉泼洒下来,如同温柔杀手,照在人的身上,如棉絮般暖洋洋的。这个跨年,许多年轻人聚在海滩上,奔跑、尖叫、放烟火。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倾尽一个世纪的温柔。
趁着年少去远行,无边无际的海岸线是他们相逢的边际。
“拜托啦,饭前要洗手,饭后要漱口!唐爸爸你不要当小孩的坏榜样好不好?”女孩揶揄道。
“顾妈妈你怎么会有我房间的钥匙?”慵懒的男声响起,嘴里如同含了橄榄,看着从隔壁穿越过来的女生惊问道。
“我早就配好了。你以为我会放心把小嘉应交给你独自照顾吗?万一半夜尿床你继续睡得像只死猪咋办呢?”
“可是这里没有自来水啊!不过……”男生眼珠子转了一圈,神秘兮兮地坏笑道,“我记得生物书上说,唾液中的溶菌酶是天然的消毒物,要不……咱们亲自试验调教一下?”他将她逼到床沿,脸仿佛无限拉近,话越说到后面,语气越不正经起来。这个男人也真不容易,被冤枉了一圈回来,其实三十好几了守宫砂都还在,真是当之无愧的洁身自爱教教主。
“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接吻?”
“看来你的智商在我的熏陶下有所提升嘛。”
“喂!”
顾莲雾在心里偷偷地想,才不舍得一下子亲完啊,要细水长流,就跟小时候好东西必须留到最后吃一个道理。
唐嘉应此刻坐在床头的另一端,穿着浣熊睡衣,眼神空茫地看着这两个嬉笑着打闹的大人,偶尔能泛出努力地拉扯出的一个微笑。他的复健之路依然漫长。
小嘉应的户口本上依然没有改姓氏,这是荷渊留给唐宋宁和顾莲雾的最后一份礼物。
唐宋宁与顾莲雾带着嘉应,决定好好照顾他一生一世,帮他一点点恢复智力,还原一个明净澄澈的世界。
电话响起,新骑士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达鼓膜:“喂,你们杂志社可真黑心哪,不给人留活路的吗?签售一下子安排两个小时,我的胳膊都瘦成麻秆了!来年稿费多发点啊!你们就会欺负我文弱书生孤苦无依手无寸铁目无王法胸无点墨……”
咔嚓—
顾莲雾面对这个连外星人都无法阻止的文化狂人,只有果断地切掉他的电话。
要不是后来必须现身,顾莲雾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这该死的新骑士就是Andy!虽然一开始他们谁也不认识谁,但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怪不得他身上总是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文艺青年特有的气场。
他的读者在他的主页留言说:“只要是个喜剧结局,过程你让我怎么哭都可以。喵,新书送签名照吧!”
“不好意思,我的照片像杀人犯。”
“这样啊,那太好了!那上课看时老师就不敢没收啦!”
……
而蒋宇飞在举报完林野后,便辞去了总监的职务,跳槽去了另一家挖墙脚的同行。那家公司好几次找他洽谈过,待遇比现在的高出不少。他还发短信给顾莲雾,给她当头棒喝:“莲雾啊,以后我们可是事业上的对手哦。放心吧,我不会手软的。”
至于乔帆……自从顾莲雾他们择定黄道吉日后就开始在纠结,自己作为伴娘的裙子会不会太短,会不会走光,A字腿会不会显短……苍井彻子也是。
这会是有史以来,首场有两个伴娘的婚礼吧?
“我也要写书!你看他都一炮而红了!现在只给自己剪头发!多么大牌!”顾莲雾从沙发上赤脚跳下来,对唐宋宁比出一个超人拯救世界的Pose。前一晚她灵感爆发,还熬夜在微博上面写了一段文绉绉的句子—我深知这世上永远是逻辑胜过直觉,理智打败感性,寂寞多于热闹,小恶人比小善者活得更长久,左右摇摆或许比立场坚定更受欢迎,他乡的诱惑也永远大过于故土。但这一切的虚妄,在单纯真实的群山和流水、云群以及花鸟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你会发现,原来这些年来内心深处那么多冥顽不灵的对峙和斗殴,都是自己在为难自己。许多人,是因为你错过了,别人才会遇见,因为别人错过了,所以你才有机会拥有。
“那你红了会不会就另寻新欢啦?”
“猜得没错!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找素材写作!没听过‘每个前男友都会变成女作者银行卡里的稿费’这句话吗?”顾莲雾一想起,在择偶模式变成Hard级别大Boss的今天,Andy选择了单身主旋律,就很想冲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房间里霎时发出杀猪般撼天动地强度达十二级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