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还是发生在苏州,不过距离上一个一百年已经有一些远了,使剑的人是多了,可剑法却低了。
随便哪个王公贵胄侯门望族的人都要配上一把宝剑,即使从来没有拔出来,也要悬在腰间,镶满了宝石翡翠,光彩夺目,可是徒有其表,真正的剑心又有谁懂。
剑池旁早已有了一个热闹的集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混杂着小贩的吆喝声,老板的招呼声。
一个衣着破烂的孩子缩在一个墙角了,寒风早已吹进了他的衣服,可他仍旧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他努力的张开嘴巴,喊道,“卖剑了,十两银子,卖剑了,十两银子……”
那柄剑剑身长三尺二寸,宽一寸,是铁的材料,很黑。剑柄长三寸,宽一寸,是竹的材料,很黄。剑穗长三寸,宽如麦秸,是线的材料,很红。这样的剑也就只值十钱,怎么会十两,这孩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黄色的蜀锦小袄上绣着两条张牙舞爪的飞龙,下半身穿的裤子上佩着一块深绿的宝玉,牛皮靴子也镶着宝石,最显眼的还是腰间的剑,一把名符其实的宝剑,因为若剑还能长一寸,那肯定也要镶上宝石。
这个人就是苏州知府蔡平和的儿子蔡一郎,这条街上的人看到他来了都停止了要喝,他从来都是白拿东西,因此这条街也叫做白望街。
那少年的剑虽然值十两银子,可蔡一郎连看都没看,只不过人人缄口的时候这少年又喊道,“卖剑了,十两银子,卖剑了,十两银子……”
蔡一郎也忍不住走过去看了看,当然他也忍不住大笑了几声,“十两,十两,你这小子是有病么。”说完他还忍不住将腰间的宝剑炫耀了一番,他的手下也都哈哈大笑。
这少年并没有理会,还是喊道,“卖剑了,十两银子,卖剑了,十两银子……”
蔡一郎看着孩子竟然没将自己看在眼里,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这孩子,将他提了起来又重重的摔倒了地上,说道,“格老子的毛,你活得不耐烦了。”顺手抄起那把十两银子的剑扔到了剑池里。
少年冷冷的看着蔡一郎,蔡一郎将手一挥他的爪牙就围了上去,这孩子非死即伤。
“慢着。”声音虽小,可每个人还是听得很清楚,就像银铃一般清脆悦耳,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很美。
等到众人都转过头来看这女子的时候,才发觉她的声音很美,其实人更美,宛若剑池中的凌波仙子。
蔡一郎咂了一口口水说道,“都别动手,姑奶奶有了命令,快停手。”
这女子莞尔一笑,将手遮住樱桃小口,说道,“蔡衙内果真大人大量。”
蔡一郎嘿嘿笑了几声说道,“姑娘路经寒地,小可当然一切悉听尊便。”
这女子笑的咯咯直响,说道,“什么都听我的。”
蔡一郎立刻应承道,“当然当然,大家朋友一场,还请屈移尊步倒寒舍一叙。”
这女子笑的时候更美,出水芙蓉,夜空寒星也为之失色,轻轻说道,“好得很,可你现在是不是要做什么。”
蔡一郎疑惑的问道,“做什么,当然是和小娘子说话了。”
这女子问道,“就这些。”
蔡一郎回道,“难道还有别的。”
这女子又笑了,“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孩子的剑不是被你扔到剑池里了么。”
蔡一郎哈哈大笑说道,“牛二,给这小子十两,不五十两银子。”
牛二掏出钱袋拿出了两个大大的元宝,又加上了一些碎银子,扔给了那少年。
蔡一郎说道,“剑的是已经解决的,那我和小娘子的事呢。”
这女子还是在笑,笑的弯了腰,说道,“解决了,我是叫你也滚进剑池。”
蔡一郎咬牙切齿,大喝一声,“上,将这贱人给我抓住,扒光了扔进剑池。别,让大爷先爽爽。”
他的手下闻声而动,张牙舞爪的冲了上去,众人虽是看着这女子要被欺负,可也毫无办法。
唉幺唉幺几声惨叫,冲上去的人全部都倒在了地上,痛的死去活来,这女子慢慢地走向了蔡一郎。
蔡一郎情急之下要去腰间拔出华丽的宝剑,可是手却动不了,一只胳膊耷拉了下来,随后便是杀猪般的惨叫,那少年早已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蔡一郎。
这女子说道,“我叫柳无絮。”
少年终于说话了,说道,“我是莫神君,告诉蔡平和,昔日太行瞒天盗,今时苏州殒命亡。明日午时我定当拜访,今日只不过是小小惩戒。”
苏州知府的大门很红很大,墙很高很白,可是柱子却很细,衙门并不气派,可谁都知道苏州知府蔡平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官,一个真正的狗官,可时逢乱世,若不是这样的狗官,还真不一定能坐上知府。
今天的衙门和往常一样,因为蔡一郎并没有对其他人说,出了蔡平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太行山瞒天盗是谁,难不成是自己的父亲。
正午时分终于到了,太阳光很暖和,因为这还是秋天,却没有下雨,告状的人早就不敢来了,所以里面很冷清。
莫神君来了,手里拿着的那把剑正是十两一把的剑,姑且就叫做十两剑,其实他还不止十两或不值十两,那得看在谁手里了。
柳无絮跟在他的身后,脸上的笑容永远那么迷人,因此有人来看。
两人越墙而入,跟着看柳无絮的人便不敢进来了,院内也十分冷清。
石榴树上的石榴都裂开了嘴,可是也没人摘,没有人敢摘,蔡平和肚里明白有几个石榴。
两人走到了石榴树底下,扑通一声,地下现出了一个大坑,莫神君将身子一扭,一招燕子回巢闪了开来,石榴突然炸了开来,无数的细针毒砂射出,柳无絮笑道,“宝贝,小心。”轻轻地张开一柄油纸伞,轻描淡写的挡了下来。
院子里竟然还有假山,很多的假山,走了进去就感觉假山不仅多,而且大,到底有多大,只要你能跃多高就能有多大。
两人还是走了出来,这假山是阵法,八卦的阵法,可惜柳无絮知道破解之法。
陷阱是很多,危险也不少,可两个人还是走了过来。
中堂之上蔡平和端坐太师椅,身后立着两个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个年老的老头子。
蔡平和清了清嗓子说道,“两位就是莫神君,柳无絮,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莫神君呵呵一笑说道,“初次见面,也对,确实是初次见面。”
蔡平和拍了拍手,有两个丫鬟捧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盒子里面是黄金和白银,蔡平和说道,“犬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尊驾,还望莫少侠海涵,这些薄利略表歉意。”
莫神君笑了笑说道,“贝宝,收下。”
柳无絮笑嘻嘻的将盒子里的金银收了起来,说道,“宝贝,明日去那里卖剑,若这样办,不出几月我们就可以作财主了。”
莫神君笑道,“财主,我还是喜欢瞒天盗蔡平和的脑袋。”
蔡平和砰地一声将桌子的一角拍掉,怒气冲冲的说道,“区区一个黄口小儿,能奈我何,何况……”
莫神君微微一笑,“昨日那些人中竟然有一个人会用‘浪里三浮水’的轻功。”
柳无絮接口道,“可不是,摔倒的时候竟然了三下,分筋错骨手也没伤到他,哎呀,小女子当时就想试试他的真本事。”
莫神君说道,“洞庭七十二寨独有的绝技,看来前辈就是七十二寨寨主葛云飞了,另一位就是云里狻猊宋平,我可说好,我们是一对一,可不是以多欺少,若是传出去了对各位的面子可不好,贝宝,准备逃出去,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也可替我收尸,顺便散播一下,瞒天盗蔡平和葛云飞宋平三人联手,莫神君寡不敌众,英勇就义。”
柳无絮将乘有金银的袋子扔了出去,轻轻跃上墙头,晃了几晃。
宋平大声喝道,“我宋平乃铁铮铮的好汉,岂会以多欺少,我来和你比划比划。”
他飞身而出,双手各握一柄烂银钩子,摆出一个偏松迎客的姿势。
莫神君抖擞精神握住那把铁剑,喝道,“你不以多欺少可还不是以大欺小,你要让我三招。”
宋平倒没将这孩子瞧在眼里,他本是江湖盗匪,因一桩案子落到了蔡平和手里,他与蔡平和有约,若是制住这孩子边无罪释放。
莫神君长剑划出一个圈子,左脚迈了一步。
葛云飞说道,“宋兄小心,这可是正宗峨眉剑法。”
葛云飞所料不错,这正是峨眉派普贤降魔剑的第一招踏星追月,出手讲究灵动飘逸,不拘一格,最主要的还是神。
宋平果真自重身份,明明看出莫神君右脚有破绽,还是守紧门户让了三招,三招一过,宋平使出真本领,一双银钩前进后推,莫神君全身上下的穴道都被罩住。
莫神君大喊一声,“住手。”
宋平果真退开三步,莫神君长舒一口气,柳无絮又跳下了墙头,爬到莫神君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莫神君哈哈笑了几声说道,“你使的可是蟹钳横行打穴手,我已有了破解之法。”
宋平不禁咦了一声,自己开始所使的是华山派功夫,后来看莫神君的剑法还有两下子,才使出了看家本领。当年自己曾施舍给一个乞丐一只大闸蟹,那乞丐就教了自己这打穴的招数,想不到竟然还有人认得。
此时莫神君也变了招式,每次长剑刺出的时候都要跃高三尺,然后从上往下出剑。
这一下子战局大不相同,宋平竟然处处缚手缚脚,莫神君大喝一声,“着。”十两剑划破宋平的肩头,宋平将双钩一扔说道,“我技不如人,佩服,佩服。”
莫神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要不是我的鹤功厉害,还真不一定斗得过你,佩服,佩服。”
蔡平和哼了一声,宋平说道,“蔡大哥,小弟辱没君命,只等秋后问斩。”
葛云飞咳嗽了一声说道,“宋兄何必着急,待老朽替你出气。”
葛云飞在一边观看两人比武,早已将莫神君的功力瞧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柳无絮却如迷雾一般,让人捉摸不透,相信不出三十招就能制住莫神君。
两人转瞬斗了起来,葛云飞宝刀未老,出手如风,莫神君虽有十两剑在手,依旧是落了下风,只见二十一招上,莫神君使出了弥勒叩首,葛云飞右脚使出了千斤坠,踩住莫神君的十两剑,一掌拍出,正要打在莫神君脸上。
莫神君大吼一声,“停手,我知道了。”
葛云飞劲力虽不能收发自如,但这一掌并未使劲全力,轻轻一带,偏了过去,哈哈笑道,“你知道什么。”
莫神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我知道你比我厉害就是仗着三浮水的轻功,咱们重新比过。”
柳无絮咯咯笑了几声,走了过来,挠了挠莫神君的腰,又咬了他的耳朵,莫神君说道,“我又不是听不到,你咬轻点。”
莫神君先是笑了几声,说道,“好了,咱们再比。”
葛云飞说了一句,“小心了。”飞身而上。
莫神君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把绿豆,撒在了地上,葛云飞竟然一脚踩上,时值劲力所到之处,他没留意,身子竟然晃了一晃,莫神君瞅准机会,一剑刺去,可葛云飞武功毕竟高出太多,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又是一把绿豆撒出,这绿豆正好是三浮水轻功落脚之处,葛云飞微一注意,莫神君大喝一声,“着。”这一剑实是普贤伏魔剑的精华,可还是没有刺中,莫神君叹息道,“可惜,可惜。”
葛云飞看了看柳无絮,柳无絮说道,“宝贝,这老头子偷看人家,你快替我教训他,我教你的两招还有一招快用。”
葛云飞不愧是老江湖,这次放慢了脚步,轻轻一跃,使出三浮水的轻功,莫神君依法炮制,从怀里掏出一把绿豆撒了出去。葛云飞运劲于脚,若将这绿豆踩碎岂不甚好。
砰地一声,葛云飞脚底下竟然炸开了一个大洞,绿豆中竟然混了一枚威力不大的响雷,一只脚血肉模糊。
莫神君退开几步,喊道,“哎吆,贝宝,要出人命了,快来。”
柳无絮冷冷说道,“三十七条人命,二十一个少女,二百零九条狗命,不杀你,只因为小鬼门从不想让人变鬼。”
蔡葛宋三人脸色大变,只有莫神君兀自喃喃自语。
柳无絮又恢复了一脸笑容,说道,“宝贝,你去废了葛寨主的手脚筋。”
葛云飞大喝道,“葛某人可杀不可辱。”一掌拍在了脑袋之上,鲜血流下,死在地上。
柳无絮说道,“宋平你虽是盗匪可也没做过坏事,放你走吧。”宋平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蔡平和说道,“不用两位动手,我自己来。”从怀里拔出匕首刺向心窝,嘴角流出鲜血,停止了呼吸。
轰隆一声,诺大的房子竟然倒了下来,柳无絮和莫神君幸好及时跃出。
一条白色的人影闪过,随即消失在了巷口中。
莫神君说道,“贝宝,人已经死了,快给我解药。”
柳无絮轻飘飘的到了莫神君面前,咬住他的耳朵,说道,“他们两个并不是蔡平和、葛云飞,况且信还没到手,我怎么舍得你,宝贝,解药,我根本就没下药,笨死了。”
莫神君推开她,故作生气说道,“枉我对你痴心绝对,你竟然骗我。”
柳无絮又粘了上来,娇滴滴的说道,“痴心绝对,你痴心的可不止我一个,孙夜叉、李赛赛,还有那龙亭山庄的什么……”
莫神君搂住她的细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舍不得对我下毒,但又找不到理由好好陪陪你,好了,咱们再去洞庭七十二寨看看,好不好。”
柳无絮说道,“哼,人家才不理你,狼心狗肺的臭男人,不是好东西。”
莫神君笑道,“不是人当然才能配得上小鬼门的罗刹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