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的那场大火将一切烧了个精光。
那火是如此的猛烈,整个天都被烧的通红。火势从山脚蔓延到山顶,山下的店铺、山上的神社,无一幸免。
神社中写满心愿的祈福牌也燃为了灰烬,风一吹,便散了。
这场火烧了一整夜,等到没什么可烧了,便停了下来,冒着缕缕的青烟。
颜卿依旧没有被找到,也许已经被大火吞噬掉了吧。
云儿在青烟中落了几滴泪。
水晶棺材中躺着着一个人,脸色苍白,双眸紧闭。流水轻柔地包裹棺材的四壁,想要寻找缝隙,抚慰他孤寂的身躯。
穿青衫的男子走到水晶棺的一侧,流水像是受到惊吓似的纷纷躲避开。
他的手穿透水晶,抚上那人的胸膛,感受着那里心脏的跳动。
“唔,适应的挺好的吗。看来他快要醒了。”
他收回手,转身看向黑暗中说话的那个人。那个人神秘莫测,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你永远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他的眉头皱了皱眉,“你真的舍得将琥珀之灵寄存在他身上?”
“有何不可?仅仅是个没有自己心脏的容器罢了。怎么--”他望着青衫男子,“零,难道你舍不得你儿子,还是......”
他似乎笑了。
这笑令零很不舒服,仿佛自己的想法被摊开在了阳光下。
“琥珀之灵已经和那枚新鲜的心脏一起放入他的身体里了。”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渐渐隐去,“他醒来我就要消失了,但愿不要让我失望......”
零的指节发白,他很失望。
那孩子的眼睛动了动,喏,他就要醒了。
永生,无穷的生命。他布了很久的局,他渴望得到的,很快便会成为那个孩子的了。
那个孩子,他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切,哪怕他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看过一下这个世界。
那个孩子,他从没有把他当做过是自己的儿子,哪怕是一秒。
只不过是个容器罢了!
零的手慢慢地伸向少年的胸膛。他做了一件同他妻子一样的事。可惜他没能成功。一瞬间他的心脏碎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惊讶。
那少年睁开了眼。
颜卿睁开了眼。
四周灰蒙蒙的。她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门轻易地便被拉开了,一条长长的过道在她面前延伸开来,阴暗中像是没有尽头。
她迈出了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四周岑寂的可怕,仿佛下一步便会跌入深渊。她的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有几次,她恨不得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可是她不能,就是不能。
终于又一扇门矗立在了她的面前。
不管门后是什么,洪水猛兽也好,玄兵暗器也罢,她义无反顾地拉开了那扇门。
那个人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望向她。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一个从未相识的陌生人,你甚至还未看清楚他的长相,只一瞬间,在你们相遇的那一刻,你的灵魂便被吸去了。仿佛在你所不知道的遥远的过去,你们便早已相识。
颜卿呆呆地立在门口,一动也不能动了。
身后赶来的人一把拉开她的手,然后将门快速关上。
“打扰了。”那女孩轻声说道,隔着门鞠了一躬,然后拉着颜卿的手离开了。
女孩手中的蜡烛将来时的路照的一清二楚。颜卿被她牵住的手腕上露出一条细细的红绳,忽然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怎么,吓到你了?”她停下来,柔声问道。
颜卿摇了摇头。
“我叫澜澜,”那女孩说道,“公子在海边发现了你。”
颜卿的脑海中忽又显现那个人的身影,她问道:“只我一人吗?”
“只有你一人,难道你还有别的同伴吗?”
颜卿想了想,只觉脑海里一片空白。那晚的火,她本以为自己会死掉,可是朦胧中似乎又有人陪在自己的身边。手腕上突然传来一丝奇妙的感觉,她低下头便看到了那条鲜红的细绳。一些记忆呼之欲出,却又被压住了。
她抚了抚头,问道:“我沉睡了多久?”
“多久?”澜澜脸上的表情一顿,随即又变得很奇妙,“也许很久,也许很短,又有什么区别?你总会明白的。”
“我想要离开这里。”颜卿抽回自己的手。
澜澜叹了口气,道:“人人都想离开,谁又不想离开?”
说完她便转身快速离去。颜卿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许久,澜澜转了个弯,推开一扇窗,指着外面对颜卿道:“只因这个国家被神诅咒了。”
颜卿望向窗外,四周全是水,水面上萤光点点。远处,城的轮廓在水雾与夜色中若隐若现。
“萤火虫很美吧!”澜澜将被风吹落的发拢到耳后。她脸上的笑很娇美,可是下一秒她却从窗户跳了下去。
颜卿大吃一惊,她快速走上前去,从窗口探出身子。
“来,把手给我吧。”澜澜站在一条小船上咯咯地笑着。
这条船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也许一直都在,只是她没有注意罢了。总之她握着她的手跳了下去。
船在水面上打了个圈,荡起层层涟漪。
流光飞舞,小船向远处驶去。
“公子说,只要能走出这个国家,便能找到回去的路。”
颜卿望着手上的红线,眼睛发涩,她别过脸问道:“你们公子叫什么名字?”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可怜的人。”
船到岸了,澜澜将小船撑住。
颜卿跳到岸上,小船载着澜澜渐渐远去。她挥挥手,一只流萤落在她手腕上的红线上。
“公子,她走了。”澜澜隔着门轻声说道。
室内没有点灯,月光浅浅地笼在他的四周,他的面上一条白绫缚住了双眼。
结局,无非离别,总是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