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从桥底穿过。站在桥上晒太阳,对面岸边的树上零零散散开着白色的花,像是冬日残存的积雪。颜卿支着手望向水面,桥底的夹缝中开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悬在半空中,随风摇曳。风将河面吹皱,碧绿的河水徐徐荡开。望着,望着,桥似乎变成了一艘小船,带着她缓缓地移动。她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她跳下木桥,走到旁边的栈道上,一边走着,一边随手拂过路边的花枝,悠游自在。
师傅正在午睡,颜卿走到后院的一颗树下,伸手将脖子上挂的一个坠子拿出来对着阳光。那坠子形似琥珀,中心似有一滴泪,微微泛着光。她将坠子收进衣服里,倚着树看阳光下绿色的叶子。光影中,人面与千叶争色。
颜卿和她师傅所在的店铺处在一座山的山脚。她的师傅是位只比她大一岁的姑娘,她唤她云儿姐姐。
山上有一座神社,供的什么神,因年代久远,便也无从考察了。当地的人认为那里有灵性,是祥瑞之地,便常常三三两两的结伴去祈福。
店里所售卖的便是祈福用的祈福牌。将木头削成一块块大小均匀、厚度适中的木片,打磨光滑,留一孔隙;将桑丝染红、晾干,揉搓、交结、缠绕、凝结成红绳,穿入木牌小小的孔隙。将心中所求写在木牌上,握在手中,心中默念,挂在神社中。听说便会灵验。
颜卿去过神社许许多多次,也敬拜过神灵,却不曾许过一个愿望。
云儿走到颜卿身边,俯在她的耳边说:“你看,那个傻小子又来了。”她抿着嘴,含着笑,指了指门外。
颜卿垂下了眼帘,她的心突突地跳得厉害。
“我觉得他挺不错的,你可以......”云儿走到了一边。
颜卿抬头看了看,那少年正迎着她的目光向她走来。
她冷着一张脸走到一边。
那少年的眼中满是失望与受伤。他已经默默地等了她许多日子了,可她却从来没认真看他一眼。
多情总被无情恼,少年默默地将写给她的信放到柜台的一边,无奈的离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颜卿心中也有一丝失落。也只是一瞬间的,当别人同她说起话时,她很快便让这失落从心头滑过去了。她从不关心自己的心。
她甚至笑了,还笑得很甜很开心,她还很年轻,还没有爱过人。
年轻多好!年轻的女孩拒绝年轻的男孩,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她太年轻了,既没有爱,也不会爱。
云儿将少年的信递到她的手里,颜卿的脸却又一瞬间的羞红了,不知是壁炉中的火烤得还是怎样。颜卿背过身,她有些紧张却又故作漫不经心地打开那封信,匆匆看了一眼,便将那封信掷到了炉火中。
信在炉火中挣扎了一下,便被烧为灰烬。
那少年颇有些颓废的走到山脚另一处的酒铺,他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店小二立马殷勤地端上一大碗酒来。少年端起碗来一饮而下,忍不住呛了起来。桌子另一边穿灰色长衫的男子看了他一眼,端起酒来,悠悠然地喝了一口。
几杯酒下肚,那少年的脸已经通红,他邻座的灰衣男子依旧面色平静,一边喝着酒一边望向山脚下的那家店。
“为何你老是望向那里,那里也有你等的人吗?”少年问道。
灰衣男子喝了一口酒,嘴角挂起一丝笑却没有开口。
“我等的那个人,就在山下的那家店里。”少年望着山脚说道。
“哦,我的姑娘也在那家店里。”灰衣男子抬起头微微一笑。
少年望着他,忽然嘴角挂起了一丝苦笑,“原来她是有了心爱的人……”他仰起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叫风亭,”那灰衣男子道,“我听云儿说起过你。”
少年放下手中的碗,迷离的眼中逐渐有了一丝清醒,慢慢地一层喜悦涌过,可很快又归于平静了。
“如果今晚等不到她,我便再也不等了。”少年平静的说道。
风亭看着少年,喝了口碗中的酒,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那天傍晚,少年便早早地等在了店外。他看着夕阳余晖中,客人渐渐地散去。直至月上柳梢头,店铺内点上了灯,只留下那个他爱慕着的身影。
少年望了望屋内熟悉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