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中,梅花树下站着一个人。
每当有心事的时候,朝阳总是会来到这里。
“我该接受他吗?”她望着梅树轻声问道。
没有回答。
梅树被白雪覆盖着,它静静地扎根在南山上。所有欲掩的心事就像是蔓延在泥土下的根须,痛苦的挣扎着。
殷然沿着长长的回廊向南山走去,他也想走进她的心里。
“殷然,我有话想对你说......”
“朝阳,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殷然很是欣喜,“今天日落城有集市,我来的路上看到许多好玩的东西,我带你去看好吗?“
“殷然,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朝阳,那些东西都很有意思,你会喜欢的。“
”殷然......“
“这一次,就这一次,以后我不会来找你了。”
“好......”
绵长而又曲折的回廊,走过去,再回来,已是物是人非。
”对不起,殷然。“朝阳在心中说道。
环殿的门打开了,自从哥哥殷琪去世后,一百多年来朝阳再也没有出去过。
已经走出去的殷然看出了朝阳的犹豫,他向她伸出手。只要握住他的手,踏过这个台阶就是外面的世界了。
一支箭刺破阳光,迎着风从门外射了过来,直射向朝阳的心口。她立在那里,准备迎接死亡。殷然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了怀里。那支箭狠狠地射入了他的身体。
殿外的士兵开始防守,殷然倒在朝阳的怀里浑身是血,“不要害怕,我在这里。”他伸出手想要安慰她,手还未触摸到她便垂了下来。
朝阳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已经许久许久未落过泪了。
刺客并未抓住,殷忆派了御医来环殿为殷然治伤,又加派了士兵守卫环殿。
殷然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御医为他清理了伤口,已无大碍。
朝阳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她静静地望着他。那张面孔,初见时她把他当成是宫白,可现在她知道他只是殷然,这世间不会有相同的两个人。
而宫白,他已好遥远好遥远。少女时的情动,也已如冬日的白雪,消融成水,渗透在了梅花树下。
夜深了,御医来为殷然的伤口换药,朝阳回房暂作休息。她太累了,躺在床上便入睡了。梦中她似在不停地下坠,下坠,坠入深渊。其实她是希望那支箭能射穿她的心脏的,生活已如一潭死水,时间只是寂寂地流逝,以为的重逢也只是镜花水月。她倦了,想要结束了。
梦里深处,生出一阵悲哀。
悲哀中有一缕淡淡的梅花香气,又是那个温暖的怀抱,在梦中。
朝阳不敢让自己清醒,因为醒来一切都会消失。
“我多么希望是我在你的身边对你说‘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朝阳。”他的手覆上她的眼睛。
梦中相逢人不见,若知是梦何须醒。纵然梦里常幽会,怎比真知见一回。
朝阳醒来,殷然正守在她的床边
“你何时醒来的,你的伤......”
”你是在担心我吗,朝阳?“殷然将朝阳揽入了怀里。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梅花香气,似是梦中人,朝阳闭着眼睛靠在他的怀中,追寻着梦中那丝缥缈的情愫。
殷楚楚站在门前望着相拥的两个人,低头嗅了嗅怀里抱着的红梅。
就此,殷然在日落城的环殿养起了病。
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时候,殷然向朝阳求了婚,她没有拒绝。她的命是他救的,她无以为报,她亦迷恋他身上的梅花的香气。
余生若没有爱,便伴着这梅香度过吧。
整个日落城喜气洋洋,第二天便是他们城主的大婚之日,他们都等着一睹风采。殷然因照顾到朝阳不愿离开日落城,故早已在日落城买下了一处宅院,此时也是张灯结彩,只等明日迎接新娘。
环殿中只剩朝阳和阿婆,依旧是平常的装扮,除了殷然送来的放在箱子里的红嫁衣,再无半点喜色。
南山的那棵红梅,开得早落得也早,朝阳的手指轻轻拂过树梢。四周寂静无声。她低下头,沿着回廊向另一头走去。最后一朵梅花凋落,落在她身后的影子里。她没有回头。
和平时一样,朝阳和阿婆早早地便睡下了。
日落城里流言四起,他们想起曾经,有一位皇子娶了日落成的城主,打破了日落城城主宗室不得与皇族有姻亲的族规。那位城主的结局是不幸的。他们担心不幸的结局会延续。
又是那个梦。梦中一片朦胧,只有梅花的香气令她心安。远远地朝阳她望见了树下的那个背影,心蓦地一痛。不由自主的,她向着他走去。
“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她在心中祈祷着。
马上就要走到他的身边了,她的心紧张地快要窒息。忽然一阵风吹来了簌簌飘落的花瓣,她和他的世界被阻隔开了。等风逝去花飘落,树下已空无一人。
一瞬间她的心失落了。
“不要离开我......”她闭上眼,任泪水肆意流淌。
环殿寝宫内的朝阳亦蜷缩在床上如梦中般流着眼泪。
一个人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抱入了怀里。熟悉的温暖,还有淡淡的梅花的香气。朝阳想要睁开眼,却被一只手覆住了双眼。
“不要怕,我在你的身边。”他的吻轻轻地落下,带着梅花的淡淡的清香,辗转流连。
朝阳背靠着那棵梅树,慢慢地伸开手紧紧抱住了他。他就在她的身边,如此的真实。
枝头上含苞的梅花一瞬间全部绽放了,他放开覆盖在她眼上的手。
“我爱你。”他柔声说道。
朝阳睁开眼,纷飞的落花中,他的眼眸深情似水,额间一朵红梅灼灼似火。
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只有落花从她的掌心滑落。
梅花深处,落英缤纷,却唯独没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