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你找我!”到了柳诗婷的院子,她平静地说道。不管她有什么想法,她都会有应对的招数。
她去会见方若晨,所为何事呢?柳诗婷心中一直猜测,却总是猜不出来,今天听自家兄弟解释,说她是为了保留一条后路,给黄竹轩一个好印象,便知道她有所打算。
“七姑奶奶,府中的账本,都搁书房,可要你帮忙查看呢!”柳诗婷谄媚地说道,黄家人看得懂账本的人,就只有两三个人,不求她,就无法填补黄四爷、黄六爷、黄贺边、柳家娘家等人的亏空。
“大嫂,你不是收回了我的账本吗?怎么这会儿又让我查看呢?这把我的脸摆在哪里呢?”她愿意查看,只是话不这么说。
“七姑奶奶,以前你又是看店里的,又是府里的,我们这不是担忧你身体吃不消吗?”柳诗婷讨好地说道,“三儿太年轻,没经历过多少事,总是做错也是自然的,还请你看在以往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如果柳家有懂事的人,怎么也不会让你这个外人看了去。
“大嫂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接了就是!”七姑奶奶笑了笑,能亲自察看账本,店铺里亏空了多少,一目了然,她很想知道账本在柳家手中回来后,变成什么样子。有时候,她不得不感慨,看得懂账本,也不是好事!
崔莲开面向窗外,背后站着五个劲装打扮的武林中人,说起来,也是崔家的护卫。崔家少爷都是武林中人,自身武功高强,不需要护卫。崔莲开是家中唯一的小女儿,自然得到大家的宠爱,护卫们也自然成了她指派的人。
“六小姐,黄竹轩从北方运送来的商物已经被咱们的人劫持了!”护卫领头轻声地说道,这几个月来,他们往返于南北方,还要到梨花坊查看方若晨的情况,奔波劳累还要第一时间通知主人,的确是有点力不从心,希望她能谅解一番,让大家休息一阵子。
“他发现了你们的踪影了吗?”崔莲开淡淡地问道。这才是重点,如果黄竹轩知道了她的做法,一定会恨死她的,到时候,她就不会有机会,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怎么能随意地放走他呢?
“六小姐大可放心,首尾已处理好,黄竹轩虽是个有头脑的商人,却没有与商队一起,就算要查,也不可能查出来!”领头继续说道,他心中舒了一口气,虽然没有遇到黄竹轩本人,却遇到了他的随从,不知道随从会不会多想。
他的表情没有进入崔莲开的眼睛里,自然得到肯定。
“我叫你们去辰州查探方若晨的事情,查探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打草惊蛇?”崔莲开平静地问道。那个女人,只要乖乖的,就不会对她怎么样。
“查探清楚了,她就是农家女,没有任何背景。不过,刚传来消息,她打算做生意,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铺,正在家里呆着!”
打算做生意,一个被休弃的女人,能做成什么生意呢?恐怕也是小打小闹,最终以失败告终。就让她折腾去。这个女人,还算安分守己,就是不知道竹轩回去后,会不会趁机诉苦。到时候,自个也在旁边,不怕她弄出什么风声。
崔莲开手一抬,他们便出去了。
她手中的笛子捏得紧紧的,她多么希望她拿起笛子吹奏的那一刻,便引起了他的轰鸣,两人隔墙吟唱,该是怎么样的畅快?
竹轩啊竹轩,为何你不让我靠近你?你知道吗?为了阻止你回辰州去见她,我连最卑鄙的事情都做了!放下笛子,拿起手帕,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手中的丝帕,紧了又松。
去年年末,黄家与杜家从北方运送回来的玉器、丝绸、茶叶等商品,皆被她吩咐人拦截下来,为此,黄竹轩根本就没有心情回家。为了过个好年,他与杜老爷暂时忘记那批货物,过了初四,黄竹轩亲自到北方进项物什,那次的损失,足够让他头疼。
她本无心这样做,却担心他忙完后会回家去,回去后,一切都将真相大白,她懂他不会抛妻弃女,一定会把她们带回去。为了防止这个悲剧发生,她很卑鄙地让他的生意推迟。
“小姐,黄公子刚从北方回来,这会儿到了客栈了!”门外小丫鬟走进来说道。看到她,心疼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历时三个月的北方采买,他回来了,崔莲开手心手背都是汗,刚才还会见了那些人,好险啊!以后一定要在别的地方见面。
该怎么跟他接触呢?她再也忍受不了一直都这样平淡没有结果地相处。
支开丫鬟,崔莲开拿起了笛子,阔别了三个月,生疏了,希望他还能听出一些什么。
路上遇到的那五个人,似乎有点奇怪!黄竹轩回到客栈房间,坐在书桌上,想到了刚才的场景,五个劲装的江湖中人,频频看向他,他并不认为自己出众,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富裕,长得比平常人好看一点,再也没有其他特别的。仅此一瞬间,他便把这个念头抛开,如果是武林中人,他有武功垫底,也不会怕他什么。
那批货物,到底是谁截获了呢?又不是贵重的物什,都是胭脂的原材料,他们截了去,到底有什么用呢?为什么这次却如此顺利?一定不简单。
想着想着,他便头疼了。再次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头便承受不了了。
斜靠在椅子上叹气,想到他现在辛苦,过不了多久,家里人就会有很好的生活,心中便激起了斗志。
打开账本夹着的信件,每次心情烦闷,只要看向那些简单的字迹,心中便会有无限的感慨,有个家,真的很不错。
“少爷,可还要吹笛子吗?”小厮听到叹息声,即刻推门送上笛子。
听隔壁的笛声,他摇摇头,笛子已经不再是心中的重点了,他宁愿早点结束生意,快些回去。路上看多了家人和睦的场景,心里不是滋味。
隔壁的笛声时高时低,像是在邀请他一同弹奏。
他到底在想什么?难过了,为什么不吹笛子?痛苦憋在心里,会很痛苦的。崔莲开放下笛子,让丫环出去隔壁当做闲聊打探一番。
丫环领命出去,走到隔壁,询问小厮黄竹轩的情况。小厮看了看她,定然是不会把自家主子的情况告知外人,简要地叙说一番。
得不到消息的丫头悻然回来了,如实禀报给崔莲开。
连见到我都那么不愿意吗?她挥手让丫环出去,想起了元宵节那一天,她去到了竹林看他练武,他对她说的话。
“崔小姐,你这是何苦呢?在下是有家室的,你这样,置你自己于何地?”
“倘若可以,我愿意跟她平起平坐!”崔莲开叫住了他,即刻表明自己的心意。
“平妻,崔小姐,在下是个商贾之人,配不上药师的女儿,同时并不想后院太多妻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平静地说道。
“你愿意一辈子跟一个农家女过活吗?她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外边受的苦!”她继续说道,多次想说出真相,却忍住了。
“我是她的丈夫,我不希望我的女人过上凄惨的生活,当初娶不到妻子,她却愿意嫁给我,尽管是用钱买来的,却尽心尽力。”他道明了原因:责任,他不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自此以后,他便有意躲着她。
这段感情,一开始就出错了,可是,错误过后,心却丢了,没办法回头,她紧紧地搅动手帕。
进入书房,七姑奶奶坐在桌子前查看账本,府中各院子的开支,尽管不需要她出,她也知道个大概。
坐在桌前,翻开其中的一本,中间撕了五页,不用看也知道是侄子做的。他除了会偷家里的账本给外人看外,什么也不会。整天拿着府中的银子出去鬼混,这样的侄子,不要也罢。只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个寄人篱下的人,仅凭这一点,她就无话可说。
阔别两个月没有看账本,不知道柳三小姐看得怎么样。
当她翻开手中的册子,眼睛在那一页纸张上停住:支出有三十万两银子,收入却是十万两银子,剩余的二十万两哪里去了?不用猜测,都能明白是被家里人花光了。柳三小姐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也不说明其中的去向。
她本以为仅此一本,当再次翻开其它的,上面的数据,都那么明确地表明缺失,支出大于收入。
一整天,她都在计算支出,看着上面的数字,按照这样的挥霍,黄家最多能维持两年的生活。
晴天霹雳!
黄家即将破败,她拿着计算好的几页纸,手颤抖得不行,一个空壳子,她还有必要算计黄家财产吗?
呵,这么多年所做的努力,全部报废了,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门外敲门声响起。
“进……进来!”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娘,下人说你一整天都不在院子里,算起来,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我到厨房端来了饭菜,你趁热吃了吧!”宫常顺推门进来,把饭菜端在窗边的小桌子上。
她站起来,抓着他的胳膊不断地瞧着,一直以来,努力都是为了这个儿子,如今什么也不能为他争取到,自己真是个没用的娘亲。
“娘,你为何如此看我?”宫常顺第一次感觉到母亲眼中的内疚,想不出她有什么好内疚的。
“顺儿,在黄家住,难为你了。”她放开他的手。
有家归不得,像个流浪的孩子寄人篱下,什么都要看黄家人的脸色,读书的时候,捡的都是黄贺边的旧本,穿的衣服不敢盖过黄家少爷,吃得随意,睡的地方也简单。
不说难过是不正常的,这十年,宫常顺感受到了人生的凄凉。出门没有小厮跟随,进门与小厮打招呼,见到黄家人,要向他们问候,遭受二表哥的刁难,也要点头附和,尽快离开现场。好多次,他都想让母亲在外边找个房子,母子两一起住,也会好很多。可是,每当看到母亲活得很潇洒,他便把心中的想法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