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雅姐姐,你都住在这里,经常可以抱晚儿,让我抱一会呀!”方盼儿看到手中空空如也,焦急地跺脚,走过来向方若晨撒娇,“堂姐,你看若雅姐姐抢了晚儿,让我抱一会儿吧,我跟她可有缘分了。”
方若晨安慰方盼儿,瞪了一眼邱若雅,你不是嫌弃我家晚儿吗?怎么这会儿倒抢上了。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不然你的爹娘见你不见了,指不定会担心成什么样子。”邱若雅把躲开方盼儿的手,把晚儿放在方若晨的手中,扯着方盼儿就往门外赶。
“堂姐,我以后还能来看晚儿吗?”方盼儿不想走,死死抓住房门,眼神向方若晨哀求。
“能,盼儿若想晚儿了,跟小婶婶说一声,随时都可以过来。”方若晨点头,这个小姑娘,怕是解开了心弦,以后会快乐起来吧。
“你以后还是呆在家里稳妥点,千万别过来,省得你的病症患了,我可担当不起。”邱若雅把方盼儿推出房门,拖着她就往她的家跑去。
一路上,方盼儿都高兴地讲诉跟堂姐愉快地度过一个下午,以后还去。
刚回到家,便看到从田里回来的高香,赶紧冲过去,笑呵呵地问候,一改往常的萎顿。
人送回家,邱若雅简单地问候一声,便快速地飞奔回家。
“盼儿,她带你去玩了?”
“是,她带我去堂姐家,晚儿可乖了,她肯让我抱!”
方盼儿高兴的神情出现在眼前,她的快速转变,让高香疑惑不已,当天晚上,就把自己的疑惑告诉方苗。
“盼儿才去看晚儿,今天就像两年前模样,她是变好了还是以后会病发?”
“你呀,盼儿身体不好,你担心,现在好了,你也担心,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方苗看天色已不早,任由她说去,躺下睡觉去。
“不行,我得多让盼儿去看晚儿,这小孩子的笑容,最纯粹了,等再过一两个月,晚儿就会笑了,到时候,咱们家的盼儿也就好妥当了,再过两年,盼儿长大了,就该给她说媒了,咱们这里的男人,长她几岁的,倒不少,可我一个都没看上,他爹,你……”
方苗睡熟。高香甜蜜地躺下。
方禾夫妻从田里回来,院子里摆了六个编织完毕的箩筐,庭院里端坐的方若晨,她手中的背篓已经形成雏形。他们对视一眼,已然明白女儿心中的想法。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邱丰耀单独跟夫妻两说过:若晨注定是少奶奶的命,可不能随意指派她做事,得好好休养,以后才有资本回去。
前几天,邱丰耀的朋友宋武给他寄来信件,说遇到与杜老爷有生意往来的黄竹轩,不敢当面询问他是否知道妻女的事情,只能委婉提及好朋友的第几个女儿,端庄秀丽,若是不嫌弃,当庄做客,给他说媒,娶个二房开枝散叶。黄竹轩委婉拒绝,称自己家里已有妻女,无意攀亲。
接到这样的信息,邱丰耀别提多高兴,一心盼望着方若晨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又担心姐姐不懂事,随便把她许配给别人,便提前知会一声。
方禾夫妻是实诚的百姓,一心想女人该从一而终,既然黄竹轩并没有休弃的意思,等他回来,告诉他柳诗婷擅自把他的媳妇给休弃的事情,他是个有担当的,定然不会置之不理,到时候,女儿有可以回黄家。所以他们不想让方若晨下田做农活,要是手脚弄粗糙,黄竹轩嫌弃怎么办?他们的心思,身为女儿的方若晨毫不知情。
方若晨在呆坐,在无聊的邱若雅问候他们后抬起头,把手中的背篓放在一边,站起来微笑地走过来,体贴地接过他们手中的农具安置在火房里,“爹、娘,我已做好饭菜,在锅里温好,待会儿就可以吃饭。”(邱丰耀父子在城里吃饭,偶尔提前回来一起吃。)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邱若雅眼睛骨碌碌地看向低头安心吃饭、彼此不说话的一家三口,沉重的气氛让她承接负担,筷子总跟在他们的背后。
邱若雅一边看,一边下筷子,与方若晨的碰在一边,她赶紧拿开,“你吃,你吃!”方若晨笑了笑,轻轻地夹起一筷子青菜。
方禾留意方若晨的动作,在大宅门里生活一年,学了不少端庄的习惯,这要是再次变成农人的女儿,下田、上山,挑东西砍柴火的,没那么娇贵,想来她也受不了。既然还有机会,那么,就要好好把握。
“若晨,爹不希望你还像出嫁之前辛苦地劳作。你能明白爹的意思吗?”
方若晨迟疑一会,思考一番: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担心我过惯宅门生活,吃不了苦?打算把我嫁给其他富商做填房或小妾?
她会这么想,也不无道理:她生下来就比别的农人的女儿生得俏丽、机敏、懂事。很小的时候就有媒人上门叙说城里那位人家刚死妻子,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命。都被邱和月以“女儿尚小,没那个命消受福气”推辞。当时,方禾表达过他的意思:一辈子做农人,嫁个农人,成天脚沾泥,手握锄头的,指定没出息,嫁给富商续弦或公子哥们当小妾也是个出路。
“爹,莫要再像往常那样看待若晨,一切都已过去。如今若晨只想陪在爹娘面前好好地把晚儿带大。”态度强硬,她铁了心要做农人。
“这不,事情还没走到那步吗?还没有最后下定论,还有挽回的机会。”方禾不以为然,一切还要看黄竹轩的态度,他并没有亲笔写下休书,按照本朝惯例,还是有机会的。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去争取?
“爹,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方若晨惊醒地觉察到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回到娘家,她就一直半醒不醒的,也没留意爹娘的真切想法,现在看来,他们并没有接受现实,在张罗些什么。
要是不告诉她,她准会去猜测,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还不如大方地告诉她,给她指点迷津,不至于让她那一腔热诚化为乌有。(方若晨曾向邱和坦诚自己喜欢黄竹轩的事实,而邱和月又在晚上临睡前转达给方禾。)
“你舅舅说,黄竹轩不知道你的事情,他没有休弃你的意思。”
听完方禾的叙述,方若晨总算明白向来开明的舅舅为什么不同意自己经商了,无非是不想让她抛头露面,还想以“洁净人”出现在黄竹轩面前,让他珍惜。
“爹,你怎么这么糊涂呢?”方若晨放下碗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的休书,是家婆用他的章印盖上的。我朝虽说要丈夫亲笔签名,休书才生效,但也有意外。这几天,我已经想明白一些事情。在黄家,我曾研读过律法,知道当丈夫长期出门,家里的媳妇犯了错事,父母、族人可以领用丈夫的章印休弃媳妇。黄夫人虽是庶出的,但也是熟读律法的江南女子,她能那样做,定是想好后招。再者,要是我没记错,那章印是三个月前,他送过来给我用的。休书上说我推打家婆,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她秉承‘七出’休我,也是在理的。何况他并不待见我,在府里,宁愿宿在书房,也不愿意到房间,我被休,他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他什么时候回来?没人知道。”
门外听话的邱丰耀走了进来,急切地向她解释。“若晨,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担心,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的。”第一眼看他,就知道他是个有担当的。
邱和月赞同地点头。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黄竹轩的身上。邱若雅则跳出去跟邱明山站在一边,对视一眼,安静地听他们谈话。
方若晨再次摇头,她是当事人,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复杂呢?”爹、娘、舅舅!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有多复杂?”邱丰耀并不认同她的话。方禾夫妻完全是听邱丰耀的,他说什么、想什么,他们都没意见,只要把女儿的观念转移到一个阵线上,需要什么步骤,要做些什么,万事好商量。
“他每个月都会写信回来,除了简单叙述所见所闻外,偶尔还会略微提及他在做什么。”明白黄竹轩不会把她放在心上,她叹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们,“先前,他告诉我,想跟江陵郡的王爷携手,贩卖官府收购的茶叶,运送到海外去。”
“等等!”邱丰耀打断她,捶胸顿足地说,“茶叶生意,那可是块苦差事呀!他怎么那么大胆呢?”
朝廷向来重视茶叶的收购,不准茶农私自出售,规定茶农必须把茶叶卖给“山场”,“山场”再把收购的茶送到“榷货务”。茶商再从“榷货务”贩卖一部分到其他地方。又或者运送粮食到边境,由驻军开具“交引”到都城换取茶叶。不说其中的艰辛,就说跟官府打交道,层层剥削,层层计量,那肯定是吃亏的。
邱丰耀年轻的时候,刚巧赶上边疆战事繁忙,粮食短缺,又没有强劲的后援,可谓是异常艰辛。朝廷及时颁布“茶令”允许商人贩卖,不过要送粮食到边疆,跟将军换取“交引”。刚开始,很多商人看到机会,开始张罗,哪知道运送路程遥远,费用高,利润少。做过一两次,他就彻底打消了靠它致富的念头。
正因为其中的艰辛,黄竹轩想与江陵郡的郡王合作,那样,换取茶叶就简单多了,毕竟,郡王与朝廷接触的机会多,动用权力也多,获取东西方便快捷多了。不然他怎么会煞费苦心地跟江陵郡王周旋,没有谈成。最后才跟拥有较多“粮食铺”的杜老爷合作呢?
这些道理,邱丰耀细细一想,马上明白过来。焦急地说道,“若晨,你即刻修书告诉他,想从朝廷那获得利益,他黄竹轩还没那个本事。”多少人在钻空子,都没有成功。想当年,多少人曾涉猎过,最终还不是以亏本转行?黄家好好的绸缎铺、酒楼等,不好好经营,走什么歪门邪道?他黄家又不缺那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