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这方土的两个儿子,一点都不像方土夫妻。”邱丰耀抱着小外甥女走过来。
“是啊,他们都是好孩子!”邱和月点点头,回头看方若晨关着的房门,“丰耀,若晨没什么事吧?”
“放心吧,她自有分寸。”邱丰耀已经明确要求邱若雅要好好照看方若晨,应该不会有事。
邱和月叹了一口气,只要女儿能坚强地走下去,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方若晨坐在窗台前的小凳子上,手中信件沉甸甸的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好多次,想拆开来查看写了什么,却没有勇气撕浆好的痕迹。她知道,拆开的话,就再也没办法不在意。要知道,黄竹轩的每一封回信,她都似珍宝般地藏在房里的那个小匣子里。每当受委屈,就会把它们拿出来翻看,一封一封的摩挲,看到他的字迹,会很安心。表面上向邱丰耀等人表示她有多么不在意,心里还是很在意的。
最终,她用一块布包住信件,把它放在破旧箱子里的底层,盖上箱子,锁了。
多次想伸手再次把它拿出来,最终都没有勇气。为何总是在意他会写什么呢?每次收到的信件,都是平淡地叙说他要做生意,没有时间回信,这不就说明了他不在意吗?何苦纠缠呢?
与此同时,黄竹轩拿着手中的账本,看到夹在上面的信件,凝眉又凝眉。一个多月,怎么会寄来五封信件呢?每一封,写得最多的是如何仰慕他,一点都没提到他寄给掌柜的那封回信。
不久前,他收到萧掌柜的信,上面提到黄府的人多次刁难方若晨,希望他能抽个时间回去帮她。他明白方若晨一个农家女,在黄府生活得多么艰难,本想抽空回去,恰巧碰上杜老爷说自从儿子离开家,看看两家能不能合作,把茶叶运送到海外去。经过商议,他觉得可行,便点头同意,跟他商量对策。这件事,风险很大,时间又长,根本就没有时间回家。
他连夜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把应对府中每一个人的方法都写上去。又写了外边哪些掌柜可以依托,要怎么去做。还买了一只簪子用来弥补自己不在身边的内疚。
信是寄出去,也收到萧掌柜的回信说她收到了。为什么她寄来的信只字不提?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要知道,以前也送过一些小物品给她,回信她都会一一感激的。
还有,她从来不会向自己诉说她的辛劳,为什么这几封信,一直都在强调她过得很苦,就像守活寡似的。守活寡?为何当初要掀那告示?黄竹轩狠狠地合上账本,心闷踱步在窗前。
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怎么做黄家的少奶奶?自己常年在外奔波,还不是为了家里能过上好日子?家族产业,父亲那一代差点破败,自己不好好地把持,怎么能坚守下去?难道这世间的女人都是那样目光短浅吗?又是惋惜又是心痛,回家的心也淡了。
“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小厮敲门进来,把准备好行李的事情说了一遍。
“都放回去吧!生意没做成之前,本少爷不会回家。”黄竹轩一时赌气,凭什么他在外总是念叨着家里,而家里人却不理解他?既然这样,他回不回去有什么关系?
“少爷,你……”小厮怎么也不敢说黄竹轩昨晚匆忙地叫他们收拾行李,待会儿去杜老爷那告假。一炷香时间都不到,转变得也太快了点吧?
“放回去!”黄竹轩恼怒地说道,在小厮出门后,他又懊恼自己太过冲动,就算回去看上一眼也好。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在使性子呢?一年多了,每次接到她的信件,都被她平淡却真挚的词句感动了,这不就是他一直期望的来自家人的关心吗?又想到信件上说得那么明白,依照她的聪明才智,肯定明白。却不知道,这封迟来的信,已经无法挽救他们的感情。正因为他觉得自己做个够好,得不到她的回应,因此怨恨上她,这份怨恨,当真相展现在他面前时,他是多么懊恼,多么难过。
再次回到书桌前,掀开以往的信件,总觉得这些信件是两个人的风格。难道是她委派了哪个小丫头写信?给自己写信就那么不甘愿?一股猜测风,在黄竹轩的脑海里闪现,心中更是一堵,你一个农家女,嫁入黄家做少奶奶,就心高气傲起来了?这种气焰可不能助长。
单方面的猜测,总是那么容易让一些浅显的事情变得复杂。
“少爷,可是要吹笛子?”门外小厮进来,便看到他脸上的阴郁,小声地询问。
“吹上一曲吧!”黄竹轩收敛心中的气息,接过另外一个小厮手中的笛子(随身带)细细地婆娑,谁人会是他的知己?
人生在世,怕是难觅知音了,一个人,吹的是什么曲,只有自己知道。
心情随着笛声地悠扬飘散在外边。一个商贾人家,居然有如此高的雅致,真是难得。
“谁人在吹笛子?”旁边客栈的一位蒙着布帕的小姐,听到笛声传达的忧郁,引起心的共鸣,转身问丫头。
丫头转身出去,走到旁边询问黄竹轩门外站着的小厮,得知结果后,马上跑回来。
“小姐,是隔壁商贾黄竹轩吹奏的。”
“黄竹轩!竹子青青,质雅轩亭,真是个好名字!”小姐静静地沉思,嘴角边的笑容激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雅致的人。
“说得真好,小姐就是喜爱朗诵词句!”丫头欢呼雀跃。
小姐盈盈站起,素手执起桌面上的长笛,想着他的心情,婉转传速他的意思,竟然合上他的拍子。
听着突如其来的笛声,其中的韵味,同自己的如出一辙,黄竹轩惊慌得笛子都掉在地上。
刚才还想着没有知音,转眼就有一个人出现,实在是太过异常。
“是谁人在吹笛?”黄竹轩一时好奇,唤来小厮询问。
“刚才那位丫头过来时,小的多嘴问了一句,原来是‘兴元府’下‘果州’世代从医的药师的六女儿崔莲开崔小姐。随父亲到此地。”小厮说得很别扭,总算是说完了。
“下去吧!”黄竹轩淡淡地说,并没有多想。
“哎,怎么停下了?”这边的丫头焦急地说道,崔莲开轻轻一笑,来日方长,总是可以见到他的。
这次跟随父亲从医,不就是来相中夫君的吗?
天色越来越晚,农家人纷纷从地里回来。方禾,早上出门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全家人站在院子门边左右瞧了瞧,每次听到邻居的狗吠,就以为是他回来,伸长的脖子等待最终以失败告终。
“姐,我去田里看看他!”邱丰耀回头看到担忧的邱和月,为了给她安心,主动承担这个责任。
邱和月点点头,只能这样。一旁的方若晨很想跟舅舅一起去,已经走了两步,在邱丰耀停下来告诉她别去后,看到邱和月伤痛的神情,留了下来。
“爹,我也要去!”邱若雅自告奋勇地往前走,被邱丰耀一个锐利的眼神生生顿住了脚步,“不去就不去!”嘀咕退后几步。邱明山担心父亲,也跟着去了。
看着父子两朝着田的方向走去,三个人很是担心。
“娘,爹不会有事的!”方若晨的心里七上八下,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却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安慰母亲。老实巴交的方禾,从来不会让家人担心。这么晚没回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希望事情不是很严重。
“我知道,你爹他不会不管我们的。”邱和月眼眶里打滚的泪珠在回头的时候掉下来,怀抱里,晚儿的哭声让她擦干眼泪,轻轻地逗弄孩子。
黄昏时节,方禾在田里劳作完,正打算回家,抬头看向山的那边,想着女儿回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还是趁机换点钱放在她身边让她安心。便抬腿上山去砍藤蔓,晚上编织箩筐用。除了田里的劳作,他还会编织几个箩筐,也就这点本事。
想着一次砍多一些,趁着还能看见,他往深一点的山里走去,好不容易弄了一大捆的藤蔓,下山的时候,脚步一滑,一个踉跄,往斜坡上滑去,跌在了村人挖好准备猎捕山猪用的陷阱里。在陷阱里才发现头上都是削尖的竹子,泥墙又滑,根本就不可能出去,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只能呆坐在里边,刚转身,发觉身上到处都疼,此时,天色已经晚了。想要出陷阱,恐怕要等到天亮了,村人来查看的时候才会发现他的影踪吧,只是,最近都没有山猪自投罗网,大家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救。
看着天空弥漫的景色,他的心里很是不舒服,想到女儿年纪轻轻,就遇到这么悲惨的事情,他也没有能力去帮她。人生晦暗,似乎到了尽头。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人们的唾弃,自尊极强的他,有时候会觉得让女儿搬出去,一方面,她不需要接受别人的嘲讽,另一方面,他心里也好受点。可是,让她出去,不是害了她吗?
邱丰耀父子两人快步来到田里,一部分田里还是青青的禾苗,稻谷还没有冒出来,一部分田里弄好的土堆一排又一排整齐有序,正等待种上豆类。放眼望去,哪里有方禾的影子?
焦急的父子,对着天空大声呼喊了很久,一点回应都没有。
这方禾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呢?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他吗?
“爹,姑丈会不会……”被野狼叼走了?他经常听师兄们说田里的事情,也知道晚上不回家,很容易发生危险。
“小兔崽子,我叫你胡说八道。”邱丰耀拍打邱明山的头,巡视周围的黑暗,这是通往家里唯一的通道,一路上都没能看到他的影子,恐怕是去了别处,又怕他绕过别的路回了家,提出了建议,“这样,你先回去看看他有没有回去,顺便到附近的村民家里询问一番,看谁知道他的去处,我到周围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