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子,住在你的院子里,实在是不方便!”
方若晨不想寄人篱下,他回来后,寄人篱下的感觉更加明显。当初若不是因为身份问题,她也不会暂时借住在这里。既然有好的去处,她何苦待在这里,见到他,想恨恨不起来,想躲躲不了。
“如果你觉得我在这里,让你难受了,我可以走的!何苦要搬走呢?”他不断地皱眉,她搬走,意味着不给他机会,他就彻底的一个人了。
“你这是何必呢?”她叹了一口气,“要是你内疚,都过去这么久了,什么都抵消了!方若晨就是一个普通犹如尘土的女人,跟你完全是不同地段的人,真正能与你走在一起的,是崔小姐!”
“我没有家了,如果你们走了,这里,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我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他苍茫的声音带着无助。黄家分家了,他回去后,除了见到七姑奶奶与宫常顺,偶尔黄竹雅会给他送一些东西外,其他人都不会理会他,他像个茫然的孩子站在那里,找不到方向。
任何一个人,当听到别人说他没有家的时候,都会心疼的,何况她已经把他刻在骨子里。
“你若是想晚儿了,可以去看她!”除了给他这么一点权利外,她无能为力。
“这不同!”他走过来,认真地看着她,“你本来是我的妻子,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休弃你!”
他从来不知道生意上的好手,居然会这么无力。他无力地接受母亲对她的休弃,无力地接受黄家人把家财败光的事实,无力地接受赖皮住在这里的自己,无力地接受她不责备的友好,无力地接受一切的一切。他感觉他的人生,都是被人限定好了,他一点自由都没有。
在典糕点的这段日子,吃得好穿得好,尽管大家都不待见他,却也没有为难他,见面冷哼一声。
他从来不知道一家人,可以像邱若雅那样直呼方有钱的名字,可以对着邱丰耀撒娇,还可以不厚道叫宫常顺做事,还可以与钟君莫打成一片。
他也从来不知道一家人,可以像邱明山那样,想对谁冷漠就对谁冷漠。
他也不知道可以像方有钱那样,偷偷地在厨房煮鸡蛋被晚儿抓到一起分享的和乐。
他很快就融入到大家庭了,很习惯了,突然间,告诉他,这里是他的家,他们是借住的,要离开了,他怎么能接受?
“我知道我错了,为了生意,让你受伤害了,让你为难了,七姑姑跟我说过了,她写信给我,我没有收到,后来证实是四叔搞的鬼,可是,我现在已经知错了,我正在挽回。你为何不给我一次机会呢?我想让家里人过得好一点,耽搁了行程,我……”
他如此为家里人考虑,他没有做错。
“够了!”方若晨急切地打断他的话,往日冷淡的他变成今天的低声下气,美好形象在她心中大打折扣,在他震惊之余,生气地说道,“黄竹轩,我告诉你,我方若晨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费劲心思的挽留?你有家,我也有家,你为何不回你家?黄家人算计你,你可有想过缘由?今天的一切,不过是你昨天的结果!黄家人败光家产,完全是你纵容造成的。你在家的时候,他们要多少钱,你都无条件给他们支付,如此宽容,你走后,他们会替你着想吗?”她在黄家的那段日子,真是痛苦,不给他们钱,他们就超嚷嚷的,多少个夜晚,她无法入眠。
黄竹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陷入深深的沉思中。是啊,他从来都没有直白地拒绝黄家人的要求。可是,他不过是想无条件地让黄家人过得好,这都是错吗?
“你不说出你的意思,也不问他们的意图,你只是猜测他们的动机。”她继续说道,“你一直以为你是为他们好,却从来不想想,一个家,倘若家主不在,别人会不会欺负他们?黄六爷,想要赌钱,无非是发泄心中的不快罢了,黄四爷、二少爷,他们那么做,也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尊重。你都不认真对待他们,如何能让他们对待你?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不够用心造成的。”
“如此说来,今天的结果,是我咎由自取!”黄竹轩了然地点头,他算是明白了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他从来没有想过适当地限制黄家人的行为,是最好的举动。
看到他深深的无助,她还是会心痛的,爱这种东西,对于女人,尤其是经历过伤痛的,藏在心里会更加持久。
他们的问题,非常简单,要么彼此退一步,从此毫无瓜葛。要么彼此前进一步,放弃所有的过去,重新开始。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她都可以接受,放不下的,是他罢了。
她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你的动机是没有错的。你们的事情,我无从过问,只想过我的安心日子,请你不要再纠缠。”
家人,倘若永远都不去沟通,根据猜测去判别人性的话,一定不会幸福。她累了,不想陷入一个没有冷淡的家庭里。
“难道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她走的时候,他急切地问道。
她没有停下来,有些事情,并不是回答就能解决问题的。他们现在的问题,不是给不给机会,而是是否还有勇气对抗继续走下去。
简单的对话,并没有说出真正的问题。
她走出房门,便看到杜公子站在门外看着她。很长一段时间,杜公子什么也不说,就是那样深情地看着她,透过眼睛寻找灵魂。被看穿的难受,让人无法承受。
她就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方有钱走了进来,他直接把她带出去,边走边说,“若晨呀,我那个朋友,炉英公子,又在挑剔了,他要我替他拿主意,我哪里知道怎么做?真是烦恼啊!”
“真真是烦恼呀,头疼不止,心口闷热,舌燥手无力,真正是手无缚鸡之力啊!”店铺内侧,炉英公子趴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旁边有几个小丫鬟替他扇风。
“切!”邱若雅斜靠在柱子上抱着胳膊,晚儿有样学样,在旁边冷哼,不屑地看着他。
炉英公子,这厮年纪与邱若雅相当,小时候随母亲在梨花坊借住,与方家兄妹成为挚友。三五年后,便离开了。三个月前就回来了,匆忙见了方有钱一眼,放下圆形玉佩,便潇洒地离开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他今天出现在糕点铺,什么也不说,就说麻烦,不知道怎么处理。方有钱怎么询问,他都不说缘由。
看着与方有钱有五分像的炉英公子,方若晨笑了笑,走过去低头调侃,“炉英公子,许久不见,倒把我这店铺当床铺了,扰乱了我做生意,你担当得起吗?”
“嘻嘻……”炉英公子蹦跳起来,端详着她的模样,“晨姐姐,十三年不见,你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小丫头们则站起来围在他旁边。这个炉英公子,母亲是西域人,父亲是中原人,作为混血的他,怎么看都像个长得妖娆的姑娘,谁人知晓他是个捣乱的小子呢?
“就你嘴甜!”方若晨笑了笑,“前些日子怎么不来见我们呢?”
“晨姐姐开了店铺,是个大忙人,成天在厨房待着,成厨娘了,都不见人影了,炉英就算回来了,你也没时间招呼呀!”炉英公子仍旧嘻嘻笑,走到晚儿面前,忽视她的冷哼,抱起她,捏捏她的小鼻子,“这个小女儿,长得真丑,一点也不像晨姐姐!”
“就你好看!”邱明山从他手中抢过晚儿,冷视地看着他,白吃了那么多糕点,不记挂主家人的好,倒嫌弃起小孩子了。
“哼!”晚儿不屑地看着他,“娘,这个姐姐,可讨厌了!”
“姐姐?”炉英公子很受伤,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武功逐渐变强,哪里有姐姐的影子?看在是熟人的份上,他愿意接受,回头一看,激动地说道,“顺哥哥!”
这一激动的喊声,直接把刚进来的宫常顺吓了一跳,当看到眼睛睁得很大的炉英公子时,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顺哥哥,许久不见,你还是当初的模样!”他激动地说,“你忘了,我在宫家做过客的,那一次,我跌倒了,是你扶起我的!”
“鼻涕虫?”宫常顺总算记起来了。到过宫家的小孩子,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整天挂着鼻涕的小孩子。
“哈哈……”邱若雅与方有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有个这么经典的桥段,的确让人好笑。
方若晨打断他们的笑,“好了,大家别笑了!炉英,你这次回来,可有地方住?若是没有,就住在店铺里吧!”
他暂时不与他们计较,忽视所有的不愉快,回头对方若晨说,“我这次来,是为了私人恩怨来的,晨姐姐,麻烦你收拾一间屋子给我住下!”
炉英公子的突然出现,经常找人比试武功,唯一一个愿意跟他玩闹的就是邱若雅,来得更加勤快的是钟君莫,导致“典糕点”整天处于热闹的场景。
方若晨本来要搬店铺的,因万里行找到的那个店铺太小,无法容纳那么多人,加上黄竹轩一直强调新开的店铺最好不要搬迁,省得影响生意,他可以不住在店铺而告终。
这些日子,大家一起吃饭,一起卖糕点,日子还算平常,平静的生活,最让人感动。尤其是黄竹轩,他爱上了这样的生活,自那次与方若晨沟通后,便不再回黄府,一直住在这边。没有人刻意为难他,偶尔还会跟他说笑。
炉英公子平时还是挺和善的,就是有点猴皮,喜欢玩闹,最喜欢与邱明山、黄竹轩比试武功,偶尔与杜公子切磋一番,最终耍赖结束。能让他不屑的,只有裘中轻。
“喂,你当晨姐姐这里是客栈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天,炉英公子又拦住了裘中轻的去向。他们是父子这件事,除了黄竹轩、杜公子与方若晨知道,其他人还蒙在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