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早,外面还有点寒冷。身上沾满泥土和露水的猫在垃圾箱周围徘徊,不能决定是先去填饱肚子还是找个温暖的角落御寒,那副样子,就像我入伍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力量,不能承担任何东西,我坐在街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个没有工作,没有教育,没有可能性的未来。假如你也在那样的背景下——当然,我希望那永远也不会发生——我的朋友,你就会明白,为何一杆枪和一件制服可以成为让人最向往的身份象征。
“大哥,你过来一下。”
“恩?”
“过来啊。”甘誓一笑那两颗虎牙就包不住,被它搞得不管多么温柔的微笑都带着一股邪气,更别提这种意味深长不怀好意的笑了。
“有话快说啊,被上级看到你来这里可不好。”
“嘿嘿,大哥你放心,”呵呵,每次他这样一边笑一边说“放心”的时候,我都有种不祥的预感,“是上级派我过来的。”
“哦,”我松了一口气,果然是我多虑了,“混蛋!”我一拳砸了过去,“名正言顺的过来,也不给我带点吃的。”
“啊?”他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环顾一下四周,“恩,牢里的饭果然不合大哥胃口,说吧,想吃些啥,我一会就去给你置办。”
“这还差不多。”我满意地说,恩,要不是隔着这一层栅栏,这样的谈话真是轻松又诙谐,不过,“好了,直说吧,上级叫你来是因为什么?”也是啊,无事不登三宝殿嘛。就算他们不来找我,我也不能就此罢休的,至少说我“伏法”了这么久,总该知道自己认了什么罪吧。
“是这样的,上级决定,删除你这些年在······这里的资料,不过好消息是,大概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真的。”
哦,原来如此,看上去是不打算杀我吗。很稀奇啊,这种情况下,即使杀了我也无所谓吧。
“那我可得谢谢他们的不杀之恩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强颜欢笑有没有显得太业余,“给我整个烧鸡,让他给我抹点辣椒酱,快去快回啊。”
“好,我马上就回来,等我啊。”甘誓一个箭步就飞了出去,至于他是真的想去给我买烧鸡还是急忙掩饰自己的什么情绪,我懒得去捉摸了。
“大哥。”
“恩?”
“我会想你的。”
“婆婆妈妈的,真是。”
“是真的”
“甘誓,我问你个问题。”
“恩”
“你也相信我叛国吗?”
“······”
就这样结束了吗。离开时才发现,自己除了军装居然没有一套合适的衣服,多亏咱人缘好,不然还真得光屁股。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回到熟悉的街头,我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训练,我至少比从前更强大了些,更懂得如何去生存了,但事实却是——完全没有。我依旧是那个,没有任何力量,不能承担任何东西,没有工作,没有教育,没有未来的废物,什么也没有改变,除了五年的空白,如今已经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那段时间我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坐上了部队大发慈悲派来的送我滚出这个城市的车,但不是军车,像是某个军官的慈善之作。“怎么了小子,干嘛拉着脸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我怎么听说你最近挺走运的。”
靠,齐战安,我就知道是这个脾气古怪又暴躁的家伙,那种时时刻刻都在运用反讽的语法结构,拒绝停止投出他那写满了“你小子这么傻苟延残喘到现在真是生命的高危漏洞”字样的眼神,呵呵,每当他这么看我的时候,我宁愿他能直接给我一枪,那样或许我们都会好受些。
“怎么不说话啊,这可是我私人的车,我随时可以拒载并在一个足够崎岖的地方把你推下去,然后你就****去吧。”他说这话的语气很轻松,就像是在说,“今天中午我吃的是韭菜馅饺子”一样,我一直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都这样了,你就别挖苦我了。”
“说什么呢,辜少华同志,你还是我们最优秀的士兵。”
“真是谢谢你这样安慰我,虽然里面可能包含着反讽。”我看着窗外的荒凉,其实被直接扔下去也比就这样被赶走要好,“而且,我也不是啥‘同志’了,首长可别因为我犯啥政治错误,那我有几条命都赔不起。”
“瞧,你也挖苦起我来了,我是那种人吗。”那货,啊呸,首长发出了违和感极强的爽朗的笑声,“我要是真把你看成阶级敌人,才是政治错误呢。”
“呵呵,”我干笑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叛国’两个字根本就是你自己打上去的吧,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不是了,”他解释道。
“是嘛。”果然,老首长就是老首长,完全不舍得见自己的兵落难有没有。
“那当然,我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他点起一支烟,“我让打字员打的。”
算了,刚才那个心理活动就当我没经历过。说到底还是这货把我整下来了。“那你还那样说······”
“因为啊,少华,我有个事要交代给你,但是这事军方不好出面,所以······”
“所以我就必须叛国吗。”听到他这样说,心里顿时窝了一肚子火,“搞什么啊,稍微尊重一下我能死吗,好歹跟我说一声啊,说这是一个任务,也用不着让我在这担惊受怕的。就因为你们的一个想法,我就理所应当的奉献出我的一切吗!见鬼去吧你,我要回部队去。”
齐战安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我的抗议,“是这样,在这一带有一个军火商,女的,应该是美国人,那家军火公司叫做雷贝尔,他们的主要产业应该还是在海外,但当下有侵扰中国大陆的趋势,你去找到她,并搜集情报,我们随后会派人跟你联络。”
“我资料都给删了,现在军方的事跟我半分钱关系也没有。”
“我知道你生气,但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万一对方查起你的资料,你的优势不就显现出来了。叛国啊,这种人渣他们最想要了。”
“我觉得你才是个人渣,我拒绝。”
“咳咳,”对方表意不明的轻咳了两声,“哎?你的资料好像在我那有备份,但我记性不好,万一不小心给删了······”
“你···虽然我依然觉得你是个人渣,”我咽了口唾沫,内心剧烈的挣扎着,试探性的问,“你真能恢复我的资料。”
“没错,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啊,不过现在,我需要你去扮演一个反面角色。”
“那好吧”,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母亲常教导我们没有隐忍和退步是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没办法了,事到如今那我就只好······现在就去你那把该死的资料偷回来,然后在上级的上级那参你一本,这事没完,咱俩走着瞧!!!”
说着便打开了车门,瞄准角度准备跳车。恩,只要稍加注意,应该还是可以脱身的···哇呀怎么个情况···齐战安你个混蛋竟然搞偷袭,生生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整个人就直接滚下来了。这不科学啊,我已经坐的尽量远离那个瘟神了,可恶,平时不觉得那家伙腿那么长,今天是开了挂了吗,居然真的被踢下来了。真是,防不胜防。
“完不任务你就在外面当一辈子小混混吧。”
喂,等等,好歹给我扔点云南白药和绷带下来啊,很痛啊拜托。首长,我是你的亲士兵不,不是充话费···送···送的吧。不说了,头好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