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瑟出了学院才发现,夜城早已全城戒严。原本灯火如昼的夜晚变得肃杀冷清,街上少有行人,许多有沧蓝海背景的商铺更是被官兵暂时查封,负责执勤的卫兵在夜幕中穿梭,铁甲上的甲叶摩挲发出簌簌的声响。
老皇帝遇刺一事在一天之内已经传遍街头巷尾,但军院的大部分学员此时都已进了深山老林参加单兵拉练,留在学院的学生寥寥可数,加上花瑟这两日足不出户,更是没机会听得什么风闻。
学院到皇宫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短,每走一段路就要接受卫兵的盘问,所幸有夜倾城在,公主的身份亮出来,便可以畅通无阻。
寒冷的天气让花瑟抱紧了手臂和怀中的海魂珠,只是海魂珠上传来的也是丝丝清凉的水汽,裹在怀中实在让人难受。
街上又行来一小队卫兵,为首的一人撑着火把,老远就看到了花瑟和夜倾城,停下脚步厉喝:“什么人?不知道现在城中戒严吗?”
三番五次盘问之下夜倾城早已习惯,掏出腰间玉牌:“本宫奉母后之命出宫办事而已。”
那卫队长十分谨慎:“那另一位姑娘呢?”他这种身份的人自然没机会接触皇子皇女特制的玉牌,但总识得夜倾城裙边的绣金龙纹,只是见花瑟衣着朴素,无论如何也不像宫中之人,所以仍旧心存疑惑。
夜倾城道:“本宫的侍女,有什么问题吗?”
卫队长躬身:“殿下莫怪,只是今时情况不同,万一城中混入了贼子同党,属下担待不起。来人,搜!”
两名卫兵就要去搜花瑟的身。夜倾城自然也知道花瑟怀里揣着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当然不能同意,正要提起气势劈头厉喝,就见两名卫兵已经近到花瑟身前。
这时花瑟感受到的再也不是凉气,而是杀气。
两把闪着寒光的刀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劈来,花瑟下意识侧着步子闪过其中一把,近到另一个人身前,一个狠狠的肘击击在持刀卫兵的右肘内侧。
夜城城卫的装备不可谓不精良,但毕竟是制式的普通铁甲,关节活动之处为了行动方便还是做得十分轻薄,在花瑟狠狠一击下,那名卫兵小臂一麻,手中的佩刀被花瑟瞬间夺过。
花瑟空手夺白刃的本领早已驾轻就熟。关于人体哪个关节、哪处穴位最为脆弱的知识,她早已在朱颜的严厉要求之下烂熟于心。诚然,她的力量并非惊人,但也绝对不会弱于一个受过严苛训练的精兵,再加上出神入化的技巧,看得夜倾城一呆。
就在夜倾城这一呆的功夫,她身边瞬间围起一圈卫兵,抱拳齐声:“公主,得罪了。”
一圈卫兵挟住夜倾城就要离开,却觉得脚下震动,只见地面上升起密密麻麻的一人高的地刺,将几人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夜倾城拍拍手:“跟本公主斗,你们还嫩点。”
却说花瑟那里夺了一把刀之后便游刃有余,她才不会傻到跟几个铁疙瘩硬碰硬,手中有把武器多少方便些,躲闪间速度惊人,却是未曾动手,只一味招架。
余光看到夜倾城的动作,花瑟一怔:“你也是术师?”
夜倾城乐了:“崇拜我啊花花!快点崇拜我啊!”
花瑟一怔间一把大刀扑面砍来,她抬起刀仓惶应对,被震得向后趔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崇拜你妹啊!”
夜倾城高呼:“花花我来帮你!”
说完这话,夜倾城就后悔了,她自己本来就被围在圈子中间,现在那几个卫兵又被地刺围困住,也就等于将她困住了。卫兵们还在地刺带来的轻微眩晕中失神,就见公主殿下不怀好意地环视了一圈,然后一拳砸在其中一人的脸上,那人顿时鼻血长流,翻个白眼,晕了过去。
没办法,谁让这些人只有脸部毫不设防呢。
撤去那个可怜的卫兵周身的几根地刺,他顿时晕倒在地,夜倾城就直接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花瑟那边,除了最初近身的两人,还有从一开始就心思叵测的那名卫队长,队长手中一把大刀虎虎生风,花瑟招架之间逐渐显露疲态。
她在力量和体力上虽说算的过去,但毕竟是个小姑娘,一人对三人还是有些为难。如果她要杀了这些人,只需要不过几个动作,就算他们身着铠甲也防守不住。但这里是夜城,天子脚下,就算天子现在昏迷不醒,她也不能公然杀人,更何况对方是城中卫兵。不论对方为什么要对付她,但她如果先杀了人,就连夜倾城也没立场保她。
所以在一味招架之下,花瑟弱势越来越明显。
夜倾城也捡了那昏迷卫兵腰间的刀,正欲冲入花瑟的防守圈,就听花瑟咆哮:“你别过来送死!还有没有地刺?”
夜倾城嗫嚅:“那个……我的灵力就只够二十根那种地刺,都放出去了……”
花瑟撤退间已经到了夜倾城旁边:“你是几阶术师?”
“那个……二……二阶……”
花瑟差点被劈来的一刀震得吐血。
小痴修行不过一年就已经突破到二阶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花瑟深深地明白,一个二阶的术师……甚至还不是她的对手。按照九州对术师实力的划分,术师的修行至少要到三阶以上,才有进一步成长的可能,而夜倾城估计就是没戏的那种了。
所幸夜倾城并不只是单纯的术师,能进军院也属资质上乘,和花瑟背靠背,防守之间倒也轻松很多。
但是很快,这位二阶术师的不靠谱之处就被证明了。
那些被地刺困住的卫兵从眩晕状态中清醒过来,正在弄断地刺,虽然那地刺看上去很坚固,不过一个二阶术师放出来的,砍个三五下也就断了。
一帮卫兵很快从地刺中解放,向着这边围了过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花瑟心有不甘,然而问了几遍,这些人只管铁青着脸招招置她于死地,一个字都不说。
看到又围过来的几人,夜倾城也急了:“你们连我都敢动,好大的胆子!”
情急之下,连“本宫”都丢在脑后了。
所有人身形都是一顿,然后一股脑地向花瑟扑去。
花瑟深深地感叹:“公主殿下……你赢了……”
这帮人既然不会伤夜倾城,那她只需和夜倾城分开,这样夜倾城就能免于受难。几把刀一齐劈头而来,花瑟侧身一滚,却知道自己很难像站着的时候躲的那么轻松了。
眼见花瑟把所有攻击引开,夜倾城一惊,她知道花瑟肯定没办法躲开这种攻击了。
两个人都以为无计可施的时候,那一群人却举着刀,呆在了原地。
只见从他们的脚下,身上,全都生出了一圈一圈细细的藤蔓,像是绳子一样将他们捆绑住,动弹不得。
花瑟惊异起身,只见黑暗的街道上站着个黑色的身影。
确实是黑色的,那人全身如同笼罩在一层黑雾之中,能看出来是个人形已属不易,更遑论男女。
花瑟第一反应是朱颜姐,而后就被她自己否认了。看这缠绕而生的藤蔓,很明显对方是位木系术师,但朱颜是水系术师,同一个人不可能同时修炼两种属性到极致,更何况朱颜早已决定消失,又何苦这时出现。
自己否认希望的感觉是很难受的,花瑟竭力摒弃那种难过,向着黑影拱手道:“多谢救命之恩。”
黑影中传出个沙哑难辨的声音:“不必,看不惯有人以多欺少而已。”
然后那黑影就隐没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花瑟跑过去,却发现空荡荡的街道上哪还有人影。
救命之恩原来只是举手之劳,夜倾城过来拍拍她的肩:“花花,你人品爆棚了,要不是有正事要做,现在真想带你去赌坊晃一圈。”
花瑟白了她一眼:“你自己就是开赌坊的。”
两个姑娘在黑夜的街道上越走越远,方才的街旁巷子里传出来两个声音。
“影,你总是这么心软。”
“我认识这个女孩,总不能眼睁睁看她被人杀害。”
“你认识的人那么多,能每个都救?”
“能救一个是一个。”
“既然生于黑暗,又何苦追寻光明。”
“别用他说的话来教训我,小谢。”救下花瑟的人言语之间非常平静,而听得话中提及的那个“他”,被唤作小谢的人不得不乖乖闭上了自己乱说话的嘴。
“咦?”
“怎么?想通了?”
“不,她们去的……似乎也是皇宫方向。”
花瑟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虽然怎样的报答都不为过,但这些人物总是来去无踪,恐怕想要再次找到都困难。
一路上都没有再遇见巡逻的士兵,二人只当做运气使然,却不知道,有人在她们身后一路为她们引开那些正在寻找她们的人。
要过皇宫的守卫其实更容易些,花瑟那个可以被忽略不计的女官身份在皇宫才有人勉强认得。既然是服侍过老皇帝的女官,又与九公主如此亲近,自然是一路放行。
“花花,我不愿意带你进来的,就算你想见宁老师也不可以。但是,你说你有办法治好皇祖父……”
“我不知道我的方法行不行的通,但我想试试,不光是为了你。”
二人停在老皇帝寝宫前,夜倾城犹豫再三,还是带着花瑟进入。
如今的宫内谁也不知道花瑟与宁锦年有什么关系,当然,夜月魂和夜倾城除外。或许皇后也曾调查过,但万分庆幸的是,皇后现在不在此处,最能做主的人莫过夜月魂。
夜月魂抬起略显疲惫的面庞:“母后被我劝回去休息了,倾倾,你……”
夜月魂看着夜倾城身边的花瑟,面色渐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