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很冷,我的骨头和关节瞬间疼起来。
不过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我庆幸的是,那些金焰虫像是被隔绝了一样,瞬间从身边消失。
无数气泡在脸颊划过,水草轻轻拍打我的脸,我用手拨开,恍惚中看到了几个身影像鱼雷一样依次跳进水里。还没分清楚谁是谁,那些身影就从视线里消失了,也不知道是游去了哪里。
接着我看到了离我最近的丫头,她并没有游走,而是一直向下坠。
这水很深,只见丫头挣扎着想浮起来,但是好像并不管用,眼看那小小的身体就要被水草淹没。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有什么东西拽着她,要把她拖到水底,但随即我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手忙脚乱地向她游过去,抓着她肩上的背包带,就要把她那巨大的背包给卸下来。谁知丫头却一把按住我的手,拼命摇头。
这丫头要财不要命,孰重孰轻都分不清楚!我被气了个半死,在心里狂骂。可丫头还是拼死反抗,我实在拿她没辙,只好死命地拽着那背包,帮她分担重力。
怎么说我也算是长江边长大的,小时候老爷子还经常带我去水库游,所以自我感觉水性还算不错,水里憋个三分钟应该不成问题。可眼下糟就糟在我刚才下水的时候压根没准备,吸得氧气不够。再加上和丫头这一番折腾,消耗不少体力,不一会儿,我就觉得自己要憋不住了。
我想冒头去水面换一口气,但又一想,自己如果松手,这丫头肯定又要往下坠,更何况,还有那些杀千刀的虫子在上面等着我。左思右想,正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突然感觉有人在身后拽了我一把。
我回过头一看,是小戎。
只见昏黑一片的水里,他一边游着,一边向我打了个手势。我立刻意识到他是让我跟上。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们去哪里,但是我现在情况实在紧急,我憋得肺都开始烧起来,再不换气,就真的要憋死了。于是我赶忙向他摇头,指了指水面,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将背包递给小戎,两腿一蹬向水面游去。
可还没游出一米,我的裤腰带就被丫头一把抓住,我想挣脱,这时只见她将一个东西硬塞进我嘴里。我一看,竟是一只呼吸管。
我不敢相信,丫头居然还带着这个?!眼下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宝贝啊!于是抓着那呼吸管,飞快地游向水面。
噙着呼吸管,深深地换了两口气之后,我感觉舒服多了。我看到水面上飘着无数金焰虫的尸体,黑乎乎的,有的还在水里挣扎,六只脚游动着,让我直犯恶心。接着我向丫头和小戎招招手,他们两个也游过来,分别用那呼吸管换了几口气。
我有了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向小戎点点头,三个人这才朝他所指的方向游去。
穿过了一片水草,眼前出现一道石壁,小戎手一指,丫头手里的手电筒立刻照过去。只见那石壁上有一道裂缝,约一人宽,黑森森的,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小戎招手,示意我们游进去。眼下别无选择,我和丫头只好硬着头皮照做。
游进那缝隙之后,眼前变得更黑了,除了丫头手里时不时晃动的灯光,什么都看不到。我紧跟着丫头,顺着水道艰难地游了一小段,前路突然出现一个水底深洞。我一下慌了,连忙对小戎摇头。但他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用力推了我一把,我便顺着水势钻进了那洞里。
我感觉洞中有一个迂回,好似一个S弯。身子刚潜进去,前路就再次变成上行。
这一番折腾,我再一次有了中气不足的感觉。
也不知道这洞会通向哪里,更不知道接下来路还有多长,心里正打退堂鼓,就在这时,脑袋一凉,我的头竟露出了水面。
这是怎么回事?
四周黑得简直像在眼睛上罩了个口袋,伸手不见五指。但我明显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很熟悉,仔细一想,竟然是那些轩辕人。
接着,丫头也冒出水面,她用灯光一照,眼前的景象立刻呈现出来。
只见这是个封闭的天然岩洞,巴掌大的面积,比我上大学时候住过的出租屋还小。几个轩辕人站在水边向我们伸手。我咳嗽几声,把嘴里的脏水吐出来,伸手一拽,就爬到了岸上。
这时小戎也冒了出来,看看我,眼神一对,立刻开口解释道,“暂且在这里避一避吧,等到后半夜,那些虫子就会散去,到时候我们再游出去。”
我听了,点点头,但心理却感到诧异——亏得这小子能找到这么个藏身地,他又没来过这儿,是怎么能摸到这里?
小戎好像能看出我的疑惑,立刻用下巴指了指那些轩辕人,“是他们带的路。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就不清楚了。”
我也看了看那几个人,心想语言不通,又不能和他们交流,就算有疑惑,也是百搭。于是“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那水太冷了,我坐在地上不停地打着哆嗦,丫头坐在一边,把背包里的水倒出来,问我要不要生堆篝火。
我看看四周,说不行,这里的空气可能都不够用,一生火,我们死的更快。
之前的烫伤还没痊愈,新增加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我身上的衣服布满大大小小的洞,简直不成样。丫头和小戎将各自包里所有能用的药品都拿出来给我。我上下牙打架,一边发抖,一边摸黑帮众人查看伤口。
“我的衣服都用防水袋装着,老妈,你介不介意……”
“介意!”我瞥了丫头一眼,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女人的衣服,打死我也不穿!”
“随你随你!”丫头瞪我一眼,“我的尺码你想穿也穿不上,而且我的衣服可贵着呢!你想穿,我还舍不得借给你呢!”说着,她冷着一张小脸,抱起着一包干衣服就向角落走去。
我一看这是要现场换衣服的节奏啊!立刻兴奋起来。
但又一想,这丫头年纪还小,估计都没发育完全,肯定也没啥好看的。于是我给小戎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把头转到一边去。
换好衣服之后,丫头坐到我面前。她换了一件贴身的紫色吊带背心,白皙的胳膊和胸口就这么暴露在我眼前。
我觉察,丫头身上的伤有点严重,身上好几处地方都冒出水泡,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不过她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坚强的模样倒比我还强出许多。
那金焰虫留下的烫伤,就像用烟头烫的似的,受伤的皮肤会变红,而且钻心的疼,不过好在经过冷水这么一浸,伤口的余热散去,没有长出水泡。
我用消毒棉签把起水泡的地方挑破,又找了只消炎的药膏,帮所有人涂上。整理好一切之后,我渐渐停止了哆嗦,已经不觉得那么冷了,又或许……是已经习惯了。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整理着手上的药品和纱布,我忍不住抬眼看向小戎。眼下也只有我俩能正儿八经地谈话,丫头讲话一向不靠谱,我不想听她异想天开的想法。
“你说,那金焰虫是从何而来?我记得那眼镜兄说过,金焰虫在烧焦的腐肉里产卵……这么多虫子,这园子里哪儿来的腐肉给他们繁衍?”我问。
丫头刚想插话,就被我拦住了。
“阳哥,你还记得我们才进糜子园的时候,在那墙边处看到的一大片一大片空心木头吗?”小戎问。
我点头,说记得。
“我曾抽空过去看了两眼,那里面装的就是烧焦的人的腐肉!”
“什么?!”我惊呼。我想到了那木头里面的一片黑色,想到了里面可能塞着的人类尸体,瞬间觉得自己后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