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镖队前行一路除遇到逃荒饥民,原本时常出没的流贼哨骑消失不见,姜岳派出监军与护卫混编哨骑有效阻止流贼窥视,而没有流贼的出没,也让镖队上下紧绷的神经得到缓解。
王福的一营白虎卫为先驱,四列披挂整齐白虎卫沿官道行进,队前按走镖规矩,有一辆辕车、上插两杆大旗,一面是威远镖局的大旗,另一面上写“仁义小白虎”的名号,车前一名趟子手打起铜锣高喊“合吾”。
镖局走镖有三种方式,一是威武镖,二是仁义镖,三是偷镖。威武镖是在行李上长插一杆大纛旗,旗上写明镖师的名字。旗子都是活动的,上面安了轱辘。走镖时将镖旗拉至顶上,叫做拉贯顶旗,锣声打起长槌:“哐!哐!”镖手们或亮起噪门喊号子,或者喊出本镖局江湖名号,这叫亮镖威。走仁义镖,那就下半旗。
如果途经某个厉害的山寨,不让队伍经过,武力又不是对手,镖队只有悄悄不做声,马摘铃,车轱辘打油,旗子收起,偷偷摸摸过去,这便是偷镖。
威远镖局自从姜岳接手,声威更胜以往,走威武镖已成镖局惯例,虽然现今身在河南险地,但走镖方式依然如故,此事倒不是为了面子,而是在河南以何种方式走镖遇到流贼结果都一样,既然如此到不如走威武镖,先在气势上不落下风。
两名监军一路打马飞奔,沿镖队疾驰奔向姜岳所乘马车,车内四人正相谈甚欢,但当两名监军来到车前,四人却同时看向两人。
两名监军先向姜岳行礼、一人上前将事经过一一禀报,内车四人听上万流贼欲伏击镖队,神情一片凝重,待详细询问过后,姜岳传令加强对官道三十里内探查,重点关注这支流贼动向。
监军拨转马头前去传令,坐在车中的叶文广在也按耐不住急切心情“姜公子现今流贼设伏,我等如何应对?
四人对流贼出现以做好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心中不免还是微微紧张,姜岳脸上阴郁一闪而过,安慰道:区区万余毛贼不足为虑,叶掌柜只需在车队中稍后,在下带队前去迎击流贼,待击溃流贼,镖队再行上路。
叶文广见姜岳气定神闲、心中稍安“此番便仰全仗公子了!
姜岳道:叶掌柜客气了,此乃某职责所在,姜岳与吴先生从马车下来,换上自己的坐骑,在徐小鱼一队人马簇拥下离去。
姜岳本意是让吴先生留守车队便可,但吴先生却执意不与其分开,姜岳也只得任由吴先生。
镖队在一阵军号声中停止前行,王福、王满、刘大、石头、许大河、周五被召集在一起。
众人到齐后,姜岳将监军队送来探报讲出,大家得知流贼设伏并未漏出吃惊之色,反而显的极为镇定,镖局上下起初对河南押镖持反对态度,全因先前之经历出于本能的畏惧。
白虎卫的个人战力虽不能与那些老兄弟比,但人数千之众装备精良,白虎卫步骑加在一起足有四千之众,万余流贼的出现,众人并不担心,王满第一个请战道:少爷、二营愿为先锋前往灭贼?
许大河、刘大也在其后上前请战,姜岳见众人信心满满,心中很是满意,但姜岳不准备单排一人领队前往,面对流贼的首战,姜岳要亲自前往观战:一营、二营、骑哨迎击流贼,炮哨、辎重营留守镖队。
许大河闻听炮哨留守,上前道:少爷、火炮乃是对方流贼利器,交战之时炮哨轰开,如有差池小人甘愿领罚~!
姜岳见许大河求战心切,只得安抚道:前方拦路流贼不过万人,两营步卒加一哨骑兵足矣应付,炮队行动迟缓带上反而影响速度,待遇大批流贼时、在动用此后招一举将其击溃。
许大河听姜岳如此说,虽心有不甘,但还是领命退下,姜岳见众人在无异议,便让各自前去准备出发,两营白虎卫在命令下达后立即行动起来,不过一刻钟便以整队完毕。
六百骑兵打头先行,一营、二营紧随其后,在此期间许大河对炮哨做了一番安排,本人却随队而行,对许大河此要求,姜岳不好在驳回~~~~~。
马武看着乱糟糟的队伍,心情更加郁闷,原本设想在镖队途经之地设下埋伏,可想指挥万余流民设伏本就是困难之事,而在镖队哨骑面前更成妄想,自己派出遮蔽战场的骑哨,不仅没能阻止对方,还折损数十人。
这个结果让马武极为恼火,手下的四百余骑乃是他在乱世安身立命的本钱,现今还未见到镖队,便折损数十,怎能不让他懊恼。
设伏不成也只能强攻,马武一面催促队伍前行,一面派出精骑驱赶行动迟缓的流民,此时他只想快些与镖队相遇,好报精骑折损之仇,同行而来的钱六知道马武正在火头上,便是劝住也是不用,只好在打马默默跟随。
镖队在姜岳带人离开后,只留下一营辎重队,炮哨与百余商队护卫,虽然大队人马离开,但镖队的安全叶文广并不担心,镖队四周遍布哨骑,便是此时再有流贼来袭,也有足够的时间让姜岳带人回援,队伍现今停止前行,原地休息等待前方消息。
两营步卒、一哨骑兵脱离大队速度当即提高一节,队伍前行的同时,不断有监军哨骑送来流贼消息,当行进一个时辰时,监军哨骑禀报流贼大队据此以不足两里时。
姜岳立即传令队伍停止前行、原地备战,战场指挥由石头负责,两营白虎卫在指挥下迅速排列一个巨大方阵,前三排为火铳、中三排为长枪、后两排为长弓手,六百马队被分开护住方阵两翼,姜岳所在中军设在方阵各方,身边有四队监军与百余商队护卫。
军阵一道易懂难精,兵书中虽有军阵的讲解,但在实际操却是极难,姜家堡上下还没有一个人做到,在军事天赋出众的石头,直到现今也只能熟练指挥白虎卫演练方阵与园阵两种阵法。
现今排列出动方阵,也是白虎卫中常用的阵法,此阵应用比较简单,同时又可有效发挥出火铳手的威力,大多数对方都能熟练掌握。
白虎卫列阵完成不久,流贼的人马也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姜岳在马上平端千里镜观瞧,乱蓬蓬的流贼根本没有丝毫阵列可言,滚滚向前的人群衣衫破烂、蓬头垢面,人员也极为繁杂,有两鬓斑白的老者,也有十来岁的孩童,甚至在细观之下,姜岳还发现其中有不少妇人混杂在其中,所持兵器,多为尖头木棒。
手持铁锹、锄头、铁叉都以算利器,至于穿甲者根本一个没有,只有一些人手中拿有一些木牌作为防护,唯一统一之处吗!便是这些不管青壮、老幼、妇孺都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当双方相距两百步左右时,流贼一方才止住前行,收拢阵型,此时姜岳在流贼中军位置,才发现一些像样子的流贼,人数在千人上下,数百马队与同样数量的步卒,这些人相对其余流贼各方面要强上不少,虽然甲胄同样匮乏,但手中兵器弓弩还算齐全,神情彪悍体质强壮。
将流贼全貌尽收眼底的姜岳,心中升起一丝不真实的感觉,在王福、王满、石头等人口中得知的流贼,有如梦魇,可以在姜岳看来,这支流贼与当年他剿灭的黑狐狸比起来,那相差可不是一个等级,唯一优胜之处便是数量上。
观看片刻的姜岳将手中千里镜交予身侧的吴先生,千里镜齐工等人虽加紧仿制,但到现今还一直未出成品,姜岳手中这幅单筒千里镜,还是从广东洋人手中购买的。
吴先生、石头、等人只能耐心得待一一等待观看,相对姜岳的不屑,石头神色显得凝重的多,流贼停下整队显得极为混乱,此时进攻正是一个好时机,可石头却并未传令进攻,而是下令白虎卫各自守好本镇,等待流贼来攻。
姜岳对石头的决定并未干涉,在这种大规模作战方面,姜岳可谓一窍不通,虽然他亲自指挥剿灭过黑狐狸,可那是在事先得知对方动向,经过长时间的谋划,才能做到的,而现在这种遭遇战,姜岳可丝毫经验没有。
流贼也没有让姜岳等人久等,队伍稍作整顿便向白虎卫发动了进攻,能有如此迅速,全因马武复仇心切,上万人马被大体分为四批,每批三千人左右。
四批队伍一次进攻,前队溃退后队接上,用源源不断饥民人海战术拖垮对方,待敌疲惫之时在精锐尽出一锤定音,这是明末流贼常用战术。
钱六对马武采用的战略并未觉得不妥,此种手段可谓驾轻就熟,只是对此战心中并不乐观,白虎卫的阵列之整齐,装备之精良,都是钱六平生仅见,即便朝廷官军也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钱六神情凝重道:马兄弟,这支镖队护卫战力恐怕不弱,饥民冲阵恐怕很难奏效。
马武闻听神情却不屑道:某到不如此认为,这镖局护卫看似精锐,却在我方整队之时都不敢冲杀上来,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钱六见此也不与马武争辩,端坐马上观看前方战事,第一批冲阵的三千流已向白虎卫阵列杀去,喊杀声一时四起。
面对流贼冲阵,两营白虎卫未显出丝毫慌乱,一道道清楚的命令被迅速传下,前排火铳纷纷点燃火绳举铳瞄准,后排弓手严阵以待。
当流贼前队接近百步左右时,指挥齐射的哨长高喊一声放~~~就听见砰、砰、砰……”一阵火铳响声,两营阵前升起一道白烟,饥民组成的流贼在冲阵时,阵列十分密集,一排火铳可谓弹无虚发,冲在最前的百余流贼中弹倒地,第一排火铳手放完火铳迅速后撤,拿出手杖给火铳清膛,从新装填子药,第二排火铳上前接替,哨长拔刀喊道:预备~~~第二排火铳整齐瞄向冲阵流贼,在一声放中~~~,又传来一阵火铳齐射砰、砰、砰之声。
第二排后撤、第三排接替齐射,这种三段齐射白虎卫可谓演练道极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第三排齐射后冲阵的第一批流贼轰然崩溃,崩溃的流贼四散向本镇方向逃去,阵前留下数百死伤者与满地丢弃的木棒、锄头无人问津。
姜岳在马上用千里镜观战,流贼第一批冲阵在三排齐射下崩溃,心中不由发出一声轻笑,看来最近收集的各地官府邸报与前世流民军的一些记载果然不假,明末义军虽众、却多为裹挟饥民而来,战事一起往往一触即溃,数百官军追杀上万义军乃是常事。
相对姜岳的镇定自若,石头、王福、王满一众队官却未漏出多少喜色,各自严令队伍备战,等待流贼再次攻来,上次河南被围的经历,让众人知道流贼不会因此退却,流贼战力不强,但攻势源源不断,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第一队攻势还未靠近便溃败下来,让在后方观战的马武破口大骂,扬鞭传令第二队接替冲阵,老营人马迅速上前用马鞭、刀枪将溃散饥民收拢回本镇,第二梯队接替冲阵。
第二梯队的冲势明显弱上许多,战场上遗留下来的死者惨状与伤者哀嚎,让大多流民心底发寒,行进时畏首畏尾,但在军中小头目用刀枪胁迫下不得不向前,但在接近到百步之时,白虎卫的火铳再次齐射,第二梯队虽早知火铳齐射,却没有丝毫防护手段,一排火铳过后队伍便乱作一团,人人向后躲避,队伍中头目不管如何驱赶也弹压也无济于事。
第二排齐射紧接而来,前排饥民再次倒下一排,原本以惊慌一排饥民再次崩溃,后方观战的马武不管何如大骂、派人上往镇压也是无用,观看两次败阵的钱六开口道“马兄弟、还是让队伍退回来吧~~~,这镖局护卫火铳犀利,即便再次强攻也是无用。
马武虽为人鲁莽,但多年厮杀经验还是有的,此时火气稍消,头脑也冷静下来,两次冲阵皆败在对方火铳之下,对方显然不是虚张声势!
马武心有不甘道:“钱兄弟、难道我等便如此退走不成?
退走自是不可,我二人奉命前来探明镖队底细,如今一箭未放便退走,回去受大当家责罚是小,日后恐怕再难在营中抬起头来。
此话正说出马武心中所想,放低姿态道:“不知钱兄弟有何良策破阵”。
营中马武一向目中无人,除瓦罐子外任何人都不卖面子,现今却向他虚心请教,钱六也有些自得,语气放缓故作高深道:这镖局护卫有数千之众,凭我们手中这点人马自是难以取胜。
正当马武闻漏出失望之色,“钱六接着说道:我方人马两次溃败皆因镖队火铳犀利,如在冲阵应以木盾、藤牌为先,后队全军压上,凡能有所斩获者,回营后即选入老营,以此虽难以取胜,但试出对方战力应万无一失。
马武稍一思索,便赞成道:钱兄弟此法甚好!
钱六闻听喜色更胜、传下命令凡在阵前有所斩获者、衣甲尽归其所有,回营后选入老营,战时后退斩,命令很快传遍全军,不少想进老营者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上前一试,让原本低落的士气也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