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批幸存者来到广州城外,但他们没有立刻被接纳进城,而是留在城外隔离观察三天,确认没有被感染才会被允许进城。
幸存者不能做到完全的单人隔离,十个人一个房间待在一起,外面有人在看守,沈宝云一看那些穿着便服的持枪者,就知道他们不是正规军人,心里在猜测那些人到底是预备役还是民兵。
隔离期间是很无聊的,沈宝云甚至连空间都不太敢进,好在她早就防备这一点,事先给兔子喂了足够的草,中间在去洗手间的时候查看了一下这间简陋的洗手间没有摄像头,就飞速进了空间给奶羊挤奶。好在她只留下一只羊产奶,否则三只奶羊一定会累死她。
经过了这三天隔离,沈宝云暗自发誓,今后一定不再与一群人整天待在一起了!难怪现代社会讲究个人空间啊!
新入城的人都要进行资料登记,然后安排住宿和工作。沈宝云是广州户籍,当初毕业后公司直接将她的户口从西安迁到广州,她本身又在广州有工作和租住房屋,便没有用管理机关安排住所,登记完后直接出了人口管理局,就坐公交车往自己家里走。
她现在是迫不及待要回到自己的地方,在车上就已经思维大发散地作了宏伟规划,回到家要做这个弄那个,好好舒服放松一下。沈宝云越想越美,嘴角勾起快乐的笑意,如果这时有人观察她,一定会发现这个女子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如此严重灾情下人们惯有的紧张与彷徨,反而像是辛苦工作了很久后马上要休假去玩儿一样。
沈宝云回到小区,急切地上了五楼,掏出钥匙就开房门。钥匙在外层防盗门的锁眼儿里拧了两圈,然后一拉门,门没开,她把钥匙往回转了几圈儿,又转回来,再拉门,门还是纹丝不动。
沈宝云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自己买的这扇防盗门是个知名的牌子,平时开锁落锁一向都很好用,而且买了还不到一年,也不会有生锈的问题,为什么今天却打不开?
她又试了几回,还是不行,沈宝云的眉毛越皱越深,这门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难道自己要下去找人开锁了?也不知现在这种时候开锁的人还出不出来工作。
正在她发愁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大叫道:“你在干什么?”
沈宝云回头一看,原来是两女一男站在自己身后,正瞪大眼睛警惕地看着自己,她们的手里还拿着一些日用品。
沈宝云一愣,说:“这是我的家,我开自己家的门,有什么问题吗?”
一听她这句话,那三个人立刻面面相觑,脸上有一种难以置信,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一个比较稳重的女人上前问:“靓女,这里真的是你的房子吗?可是我们来的时候这里没人。”
沈宝云点头道:“这是我的房子,五一的时候我出去旅游,结果中途爆发了灾情,火车停运了,我们一群人开了好几天的车才回来。这是我的身份证。”
她从背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那个女子。
女子一看,脸上有些尴尬,她想了想,将身份证递还给沈宝云,温和地笑着说:“先到屋子里再说吧,你一定很累了!”
然后她按了一下门铃,不久就有一个老人打开了门。沈宝云这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打不开锁,原来是被从里面反锁了。
老人看到自己的亲人,满心高兴地笑着说:“回来了?”
马上他的眼神落到后面的沈宝云身上,有些惊讶地问:“这位姑娘是……”
那个年龄稍长的女子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爸,这是屋主,出门旅行刚回来的。沈小姐,你快坐吧,我给你倒杯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郑凯丽,这是我爸爸,还有弟弟和弟妹。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是前几天刚从东莞来到这里的,现在到处都乱了,你一定在路上看到过那种情况,太恐怖了!东莞没办法待了,本来外来工就多,平时就比较乱,事情一发生马上就无法控制,我们马上就往省会跑,但一路上也很艰难,差点就到不了广州。好在政府给安排了房子,我们就先住在这里,前些天城里还很乱,这几天总算平静了一些。幸好你也没事。”
沈宝云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看了看客厅里那满地凌乱的东西,说:“很不好意思,之前我不在,大概政府以为我已经遇难了,所以就把这房子分配了出去,但现在我回来了,所以只能请你们再向政府申请一间房。”
郑凯丽的弟妹立刻张大了嘴,惊讶地说:“沈小姐,难道你要把我们赶出去吗?现在有更多的人来广州,房子会越来越紧的,我们这么多人,恐怕再也申请不到这样的地方。难道要我们一家四口挤在一个房间里吗?”
沈宝云看着打开的沙发床,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是两个女子住在卧室里,两个男人住在客厅,铺位刚刚好,去年冬天张爷爷一家人住在这里时买的那张折叠钢丝床还立在墙边,没有被打开。
五十几平米的地方住四个人,是稍微窄了一些,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也算不错了,而且房间里设施齐备,自己还留下一些米面之类,阳台上的木槽里还种得有蔬菜,自己出门的时候接上了简易自动滴灌容器,所以没有干旱萎黄,仍是长得青翠茂盛,但很多块土壤已经明显裸露了,上面的小青菜都已经被拔了下来。
沈宝云也知道,现在让她们重新找房,的确是不容易,想一想自己那一拨进城的大群幸存者……一时间沈宝云都觉得自己实在太没有同情心
但沈宝云仍然摇摇头,道:“非常遗憾,我不习惯与其他人一起住,你们还是去申请新的房屋吧。现在还没到中午,如果现在就过去房屋管理中心,今天应该就能申请到。”
男青年想要说什么,却被姐姐拦住了,郑凯丽搬了把凳子坐在沈宝云对面,耐心地说:“宝云,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单身一个人很危险的,人们需要聚在一起才更安全,从前的单身贵族行不通了,人需要放弃部分自由,集体生活。我们住在一起好吗?我们三个女孩子住在卧室里,我打地铺。你会发现大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和人群在一起是很温暖的。”
沈宝云看着这个斯文和善的女子,知道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她们一家人的面相都很和善,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如果自己没有空间,和她们在一起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现在却不行。
于是沈宝云坚决地说:“真是很抱歉,我习惯了一个人住,无论有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应对,你们还是快找房吧。”
男青年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你为什么这么没有感情?”
这时郑父打断了儿子的话,说:“沈小姐,如果我没记错,你也是租住的房屋吧?这房子并不是你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同住呢?就当是我们一起租的好了!”
他的儿子立刻露出笑脸,说:“太好了,我们可以分担租金!”
很多房子并没有这样方便舒适,有些房屋里面甚至没有家具,光秃秃家徒四壁,分配到那样的房子可就惨了,而且现在很多房子里都是曾经发生过血腥事情的,入住者进去后做的第一件事常常就是要清理血污,这可真是一种折磨,相对之下,这间打开之后看到里面是干干净净而且十分整洁的房子让她们实在太满意了!可是现在房主回来了,她们就要搬出去,一家人当然不愿意。
沈宝云冷静地说:“我已经预付了半年的房租。”
男青年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一脸失望的样子,但他任然不死心,努力要说服沈宝云:“我听说这房子的房东一家已经全都死了,所以他的房子现在全部收归政府,我们都在一个起跑线上。”
沈宝云听说齐先生一家全都遇难,心中顿时一阵难过,她停了一下,却仍然说:“齐先生一家的事我很难过,我租住他的房子两年了,他们一家都是好人。不过根据继承法,如果继承遗产的话,同时也要继承相关的债务,房东一家虽然不在了,但债务仍然存在,政府继承了他家的财产,就必须连债务一起接收过来,我的债务人现在转移到政府方,即使是政府也必须承认。我并不是没有感情,实在是无法与别人住在一起,请你们理解。今后我们也可以继续来往,互相帮助。”
郑家四个人面面相觑,真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对法律问题这么了解,说起来头头是道,逻辑清楚,他们都是有文化的人,知道沈宝云说的是正确的。现在虽然社会上一片混乱,但法律仍然存在,政府正在竭力维持秩序,确保法律的有效性,希望广州仍然是一个正常的社会,否则一旦秩序决堤,幸存者恐怕就会毁灭于自己的互相伤害之中。
因此郑家最后终于决定,重新申请房子。
由于要证明沈宝云是房主,她也必须跟着一起去,沈宝云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从空间中拿出租赁合同和半年房租的收条,当郑凯丽提醒她要带文件的时候,她说已经在背包里了。
郑凯丽十分惊愕,问:“你出去旅游还随身带着文件?”
沈宝云只能简单地说:“之前放在朋友家,刚刚回来的时候去取的。”
郑凯丽将信将疑,但这时也没法细想这些事。
房屋管理中心的楼房里挤了一堆的人,和沈宝云同一批进城的幸存者都在这里等待分配住房,上午虽然已经分配了一部分房屋,但还有很多人等着排号。沈宝云和郑凯丽一直等了几个钟头,直到天黑的时候才轮到她们。
她们两个上前说明了情况,沈宝云还拿出了文件,房管中心的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这些天总是有之前消失不见以为已经死亡的房主突然钻了出来,主张住房权利,为了维持一个正常的社会,现在必须尊重财产权,其实每一个人都希望在广州这个如此巨大的生存绿洲上,还能维持文明世界的规则,这让他们仍能感到自己那曾经高度发达的世界没有完全消失。
于是房管中心的人迅速给郑家调配了新的住处,是一个工场的宿舍,那里的条件显然没有住宅小区里好,让沈宝云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房管中心的工作人员还对沈宝云说:“由于房子是你租住的,不是自有产权,所以到十一月预付租金到期的时候,房屋还是要统一分配,如果那个时候幸存者太多,很可能会给你安排几个人同住。”
沈宝云点头道:“我知道。”
疲惫的男士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还是希望你能和现在的同伴共住,如果几个月后再有幸存者,他们在外面漂流了那么久,心态多少会不太一样,你明白的。”
沈宝云心里觉得一阵温暖,感激地说:“谢谢你,不过这半年我还是想一个人住。”
走出房管中心,半圆的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头顶。
郑凯丽有些为难地说:“宝云,虽然给我们安排了住处,但现在实在太晚了,今天很难搬家……”
沈宝云不等她说完,就说:“你们明天再搬吧,今天晚上我到朋友家住一晚。”
“这太让人过意不去了,要么今天晚上你和我们住一夜吧!”
沈宝云婉言谢绝她的好意,两个人在街上分手,郑凯丽坐车回了小区,沈宝云则随意地在街上走着。
城市里已经禁止夜里点灯,即使是必须照明的机关或者医院,窗户上也要遮上厚厚的黑色窗帘,将室内的灯光与室外隔绝,因此大街上很快就变得黑漆漆的,沈宝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就进了空间。
累了一天的沈宝云这时还不能休息,空间中已经很久没有打理,动物的圈舍满是污物,她抡起扫帚就清扫了起来,大致弄干净了,又给那十几只饿得可怜巴巴的兔子割了好多嫩草,这才回到山洞打理自己。
沈宝云简单吃了点东西,烧了水洗了个澡,换下来的衣服都堆在一边,现在实在没力气洗了,然后吹干头发就躺倒在床上。这时她才觉得浑身酸疼,长长地“哎哟”了一声,也不知是舒服还是难受。总而言之,自己这一天原本的美好计划全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