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宝云手拿锤子保护着自己,看到有过路的病人就探出身去狠狠砸上一锤,有几个病人就这样倒在过道里,她这样做倒也给其他人减轻了负担。
这时广播也响了起来,是让大家赶紧自救,乘警很快就来。
直到将近凌晨的时候,这才有乘警赶了过来,他们这一次没怎么用枪,都是拿着刀棒去打,沈宝云可以理解,经过这一场事情,他们的子弹也不多了,而且她还敏锐地发现,这一次过来的乘警比上一次减少了。
沈宝云暗暗叹了口气,把挂在自己床上的两具尸体推了下去。
天色渐渐变亮的时候,列车里终于安静下来了。人们打扫着满床满地的血迹,沈宝云也从铺位上下来,她的床已经不能睡了,得找些新床单床褥才行。
这时对面那个女人突然说:“姑娘,我看你的锤子不错,不如你把它借给我老公吧,你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力气?拿着它也没有太大用处,不如让我老公拿着,让他保护咱们。你就睡到我们下面的中铺,有事就叫我们,我老公一锤子一个就能料理了,这样大家都安全了,你看好不好?”
周围许多眼睛很快都瞧了过来。
沈宝云撇了撇嘴,说:“你老公已经有水果刀了。”
“哎呀姑娘,水果刀那么短又那么钝,怎么能和锤子相比呢?再说刀子那么短,我老公还要伸那么长的手出去才能扎到那些怪物,如果被抓到挠伤可怎么办?那样就没有人保护我们了!就这样吧,你出东西我们出力,对大家都好,在这种时候我们可要互相帮忙,不能太小家子气,你说是不是?”
沈宝云轻轻摇头,说:“你说水果刀不好,那就把刀还给我吧,洗一洗还能继续用。”
那女人两只眼睛立刻就瞪了起来,尖声道:“哎呀姑娘,我也是为你好啊!出门在**上这种事,还得指望着男人不是?看你是个好强的姑娘,但女人有很多事还是要靠男人,说什么女人也顶半边天,那是瞎胡闹!况且就是想顶,顶的也不是这半边。你就别太拧着了,把锤子给男人吧,女人就该做女人的事情!”
沈宝云眼角都要抽了,轻飘飘地说:“他是你男人,不是我男人。”
她这两句话一说出来,车厢里很多人都忍不住乐了,虽然刚才死了很多人,但这件事实在太滑稽,好像是专门在悲剧之后给大家解闷儿来的。
女人的脸立刻就红了,她悄悄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丈夫,实在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男人死人一样板着脸,忽然眼睛往儿子身上看了看,示意了一下妻子。
他的妻子立刻明白过来,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人工珍珠一样掉了下来,一把搂过孩子凄凉地控诉道:“可怜我的贝贝啊!他才七岁,就遇上这样的事,这可是祖国的花朵啊!民族的未来!当大人的怎么就不帮一下,难道眼睁睁看着孩子去死?你手里有锤子,就借给我们使使又能碍着什么了?又不是不还给你,大不了,我们拿钱买就是了,你说要几百?你就是收了钱,我们也不能不管你,要是你有了事,贝贝的爸爸还是会救你的!呜呜呜,再苦不能苦孩子啊!我的贝贝……”
沈宝云的眼睛都要直了,这样一顿无理取闹,是在演八点档肥皂剧吗?自从自己不看国产电视剧,已经很少见到这样的事情了,当年琼瑶阿姨的小说也没这么扯吧!听她的口气,知道的明白自己只是个陌生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这孩子的姑妈或者姨母,如果有脑筋古怪的甚至会以为贝贝其实是自己生的也说不定!感天动地千回百转亲情伦理大悲剧啊!
好在这是新时代了,如果是在帝制年代,沈宝云真怀疑她会不会说出二女共事一夫的话来!不带这么占便宜还有理的!
这时不远处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说:“行了行了,我说这位兄弟,别让你老婆在这里哭了,车里死了这么多人,也没看谁哭成这样。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到灾情,手里有锤子保护自己再好不过,更别说人家还给了你们一把水果刀,仁至义尽了,她可不欠你们什么。你没有斧子锤子,一会儿下车自己找点石头木棍,谁的孩子谁带着吧!”
其他人也纷纷说着这一家人不对,
女人见居然有人出头与自己作对,她这一下可真要豁出脸面去大闹一场,却见自己的丈夫冲自己一使眼色,她脑子一转,终于硬忍住已经到了嘴边的嚎啕,默默低下头。
沈宝云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向着那些帮助自己的人不住地点头微笑道谢,然后便来到自己隔壁那张床上,那张床由于主人方才变异了,所以倒是比较干净,让沈宝云有些伤感的是,床头还放着那女孩的小皮包和装着食物的塑料袋。
不过沈宝云现在可不敢再住自己原来那张床了,不但收拾起来费劲,而且对面就是一窝老虎,现在那个叫贝贝的男孩还在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她真担心在这种极端情况下有些人的情绪一旦激化,自己就不是死在变异者手里了。
但即使是换了一张床,由于距离仍然太近,沈宝云还是觉得不放心,她搂好了自己的锤子,暗自观察邻床那一家人。
这时有人去上洗手间,他推了几下没有推开,让里面开门,里面的人也没有任何反应,惹得这个人急了,便狠狠一撞,他用的力气太大,这下不但撞开洗手间的门,连自己也跌了进去。
人们本来没在意那里的事,但蓦然听到里面有人“啊”地惨叫起来,然后狭小的洗手间里就传来沉闷的打斗声。有两个男人立刻跳下床去跑到洗手间门前,这时里面的人已经摔了出来,是两个人扭打在地上,压在上面的那个人张大了嘴就要往下面那男人的脖子上咬去。
刚到达那里的两个人立刻把那病人从下面那人身上揪了起来,狠狠摔在地上,然后其中一个把刀直插进他的眼眶里去。
那里的动静终于停止了,但车厢里却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
这时一个人说:“你受伤了。”
地上的人慢慢站了起来,肩头带着血迹,脸上毫无血色。
另一个男人说:“我们得把你送到伤员车厢,我相信你能理解的。”
那人点了点头,两个男人便带着他往前面车厢去了。
卧铺车厢里的每个人都觉得脊背发凉,现在已经到了需要草木皆兵事事小心的时候了吗?本来早上大家都要上洗手间的,但现在却好一会儿没有人敢往那边去。
到了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应该开早饭了,但过了好一阵都没有人推着小车过来卖饭,沈宝云就知道昨天那一阵混乱后,车上的乘务员肯定更是损失惨重,估计现在已经没有人做饭了。
人们纷纷抱怨要吃早餐,有人就到餐车去找乘务员,过了一阵只听广播里一个嘶哑的女人声音说:“旅客朋友们,由于人手不足,所以今天的早餐要晚一点送到,请大家再耐心等待一会儿。”
直到九点多的时候,才有一个瘦小的男子推着车子进了车厢,人们纷纷拿出钱去买食物。
“有盒饭吗?”
“对不起,早上不做盒饭。”
“那有馒头鸡蛋吗?”
“也没有,只有方便面榨菜饼干了。”
“不会吧!就这些方便食品你们还做了这么半天?连卤鸡蛋和泡脚凤爪都没有吗?”
“本来有一点米粥火腿肠和卤鸡蛋,但前面的车厢都已经买完了。”
“你们这是歧视我们吗?为什么最后才到我们这里!都是一样花钱坐车,凭什么我们就要在他们后面吃饭?”
乘务员面无表情地说:“前面车厢里集中了许多老人孩子。”
这一下其他人再也无话可说。
只听一个女人说:“现在能有这些也不容易了,如果再在这荒郊野外待两天,恐怕连这些都没有了。我买两盒方便面一袋饼干一包榨菜。”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是啊,现在外面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整列火车要在这里待几天,车里的食物显然不能支持那么久。虽然有很多人已经死去,但火车上不会带太多的食物,一般都是在中间车站补给,这辆车虽然是昨天下午刚刚从武昌开出来,但经过一个晚上又一个早上,车上的食水也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很难说如果再滞留下去会是什么情况,起码现在这些食品还是正常价格,只不过限定购买数量。
于是再没有人抱怨什么,大家纷纷买了一点食物,沉默地吃了起来,这一天的早餐气氛格外沉闷。
车子推到沈宝云床前的时候,临床的男子买了一点饼干,他看了看没有动静的沈宝云,善意地说:“姑娘,你不买一点吗?”
沈宝云摇摇头,说:“我包里还有一点吃的。”
乘务员看了看她,点了点头,这种时候即使自己还有食物,很多人也会买一些来存起来,毕竟谁都不知道车子要在这里停多久,多一些食物总是好的,这还真是个善良的女子。
等车子过去后,沈宝云从包里拿出酱香饼和黄瓜、鸡蛋,幸好昨天因为新鲜冒着热气的酱香饼实在太诱人,自己一时冲动买了大半张,今天早上才还有得吃。
对面的男子看着她手里的食品,羡慕地点了点头,说:“幸亏你准备得充分。”
沈宝云笑了笑,递过几块饼,还掰了半根黄瓜给他,说:“我们换着吃吧,给我两块饼干好吗?”
那面容端正清秀的男子笑了,接过饼和黄瓜,递了七八块饼干给沈宝云,两个人就吃了起来。
吃过早饭后,沈宝云看了看周围,只见邻床那一家三口似乎没有什么动静,那个小鬼正在吃着泡面,也不瞪自己了。
于是沈宝云便轻声和对铺的男子说:“靓仔,我睡一会儿,你帮我守着好吗?如果有事就叫醒我,要是有人拿我的东西,你也叫我一声。过一会儿我也帮你守着。”
说着还用手指了指那一家人的方向。
男子刚才可能也看到了那一幕,会意地点点头,说:“你放心。”
沈宝云这才安心地躺了下去,锤子就放在紧贴隔板的床里面,这可是她的宝贝,现在她发现这把锤子用来打病人非常管用,重量不是很沉,但砸在头上一下一个坑,而且又不用近身搏斗,比刀子好用多了。虽然自己的空间里还有撬棍斧子等其他工具,但如果失去了锤子自己再拿出一根撬棍,那就除非自己换车厢,否则让别人怎么想呢?
虽然有人守着,但沈宝云也不敢睡得太沉,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中间还时不时会惊醒,醒来就要看看自己枕边的锤子是不是还在,让她觉得自己简直要神经了。她不由得想,自己真是自讨苦吃,明明有空间可以躲,却偏偏要在这里苦熬。
但她又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躲进空间里,之后要怎么样呢?或许很快火车就可以开了,自己就能够回广州,等那时自己再从空间里出来,就是一个人在野外了。也或者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火车会被抛弃,等自己哪一天实在好奇,从空间里出来,就是自己一个人面对满列车的病人。
一想到这两种情况,沈宝云就忍不住摇头,自己还是再忍一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