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呼天呼地的和喊声中说书人哪里能有的一点理智。郑开走上去想说点什么,被说书人一只手推开。郑开跳两步才稳住平衡,说书人已走到汉子们旁边。
外敌当前,乡下汉子们站成一团,放下自己之间的争吵。
说书人先去将自己的侄子扶起来,将他身上的灰尘拍掉,“侄儿,这伙人将你怎样,叔叔饶不了他们。”
他侄子平日也没见过这阵势,刚刚被推倒早已吓出一身冷汗,现在见了亲人来,嚎啕大哭。
说书人看他痛哭的样子更心疼,忙又安慰几句。然后转过头对那一群大汉说:“你们这一群汉子,来我汴京城里闹这么久,吵吵闹闹则算。今日反倒打我的侄子,老子不叫你们好过。”
围观的人们听到他这样说都喝彩起来,他们只怕事情闹不大。对于看客来说看的越乱越好,越热闹越好!
街边群众都拍手叫好,许多人大叫着,大笑着,气氛变得更热烈。出事的地方刚好在十字路口,四面过来的人早将这四个路口堵上。后面的人想挤都挤不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更是不可能。
那伙大汉这会儿想出去也不行,四周全是人,一是走不脱,二走了也不是好汉。但他们一群人虽然表面还是怒气冲冲,但内心早已有许多胆怯,人越多越不敢做事,况他们打人还不在理。
人群中的氛围使说书人热血上头,语气动作都更加咄咄逼人。那群大汉们心中有点害怕,想退缩,向后稍稍退几步。说书人有点忘乎所以。
他的街坊都在,又是在汴京城里这群乡马佬也不敢做什么,况且这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捕快马上就到。于是他更胆大,大汉后退几步,他就逼上去几步。
一进一退,更激发围观群众们的欢呼,他们日里可是见不到这样好玩的事,现在遇到巴不得多喊几声,巴不得事情闹得更大。
人群这样一欢呼,那大汉们颜面重要。看退无可退,说书人又咄咄逼人,只好纷纷往前走几步。元栎摇头,人最不该要的就是面子。眼下局面覆水难收了。
两拨大汉自己也不闹了,都与说书人和他的伙计对峙,旁边群众的欢呼声越来越大,说书人的胆子更大上去推为首的那个大汉。
这大汉胆子早不耐烦他,将他往后一推。大汉平日里劳作多了,这一臂之力哪能小,说书人承不住力,往后倒去。身后的伙计忙上前扶着他,几个人差点都没扶住,歪歪扭扭的三五个人差点倒在街上,围观群众一声哄笑。
说书人平日里受大家喝彩惯了,哪里受过这等哄笑,一时间恼羞成怒,拽过旁边伙计手上的扫帚,朝大汉脸上摔去,说书人有点胆怯他也不敢拿着打,只敢摔在大汉脸上。
大汉们推倒他,听着众人的嘻笑声,洋洋得意。说书人扫帚丢得快,大汉没来得及躲就被打了一头灰。大汉们扑上来,说书人害怕,忙叫身后的伙计们上。伙计也都是熊包,没人敢上,大汉们早就扑上来,二三个人抓着一个打。
这下真的开打,周围的人可开心。“终于打起来了。”“打得好,打这,打那。”围观的人都幸灾乐祸的大笑着。
京城的街区里何曾出过这样的动静,四面街都在叫好,围在十字路里的人打成一团,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也带来汴京的巡捕。巡捕们在汴京城里的日子也不少,这样的阵势也还是很少见的,十字路口水泄不通,后面要进来运石的车,前面要出去运土的车,全都挡在这里出不去。
王巡捕是巡捕队的头头,他才年方二十,留着胡须也显得很年轻。带着一帮手下们正寻街,看到这黑压压的一群人走挤这里觉得事态不对,要挤进人群中看个究竟可惜。
他推开众人,外面的群众见王巡捕来也自觉的让出一条路,初走起来还是很容易。人群太厚,王巡捕和的手下们挤了一会儿,前进不过几步,再向前看全是人,人群中时不时叫好,吵得声音重震得他们耳朵发鸣。
王巡捕开始暴躁起来,看见前面有人就动手拉,或者动手推,手手都是用全身的力气,人民见是王巡捕也不敢多说,都尽量侧身让路。巡捕们就好像波浪中的一些小点,他们所过之处又开启了一层层波纹。
王巡捕早烦躁,见人就推,边推边叫道:“都给我让开,巡捕办案,若有阻挡以同案罪查办。”边说边用力拨开人群。
又走几步,人群中又有一大声欢呼。原来说书人趁厨子跟一个大汉斗得正酣,冷不防从后面冲上去,他二人将那大汉压在身下,前一时都是他们挨打,现在他们几个大汉压在身下,说书人抽出手像打虎一样望那大汉头上打下,打得像模像样。
一般的打架要是一方只挨打那就一定不好像,看客们要的是不分高低的精彩打斗,你来我回这才有意思。所以这场打斗才刚刚打出意思来。
大汉哪里容他这样打,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刚刚听过众人的喝彩,大汉怒从中来,刚好手边多了一块石头,大汉顺手就砸在说书人头上。说书人额头上的血就好像瀑布一样留下来
“哇,要死人啦。”
巡捕们看不见,只能听见人群又大笑,反正也知道里面人打斗的激烈。走到这会儿前突然有个人,这人高大过常人,偏偏肩上又扛着个小孩子挡着他们的视线,王巡捕走在最前面他心急火燎,生怕那里边再闹出什么事,就伸手去推那个大汉。
小孩本坐在他肩上,时常这样坐一定是大人要扶住的,可惜这一下那个大人看得入迷没有扶住他小孩。王巡捕推一下,用得力又大,那大人没站稳,小孩在正在手舞足蹈,晃几下子差摔下去。小孩子“哇”一声大哭起来,又引来周围目光。
那大人回头怒视王巡捕,王巡捕叫道:“看什么,速速让路,等下出大事拿你试问。”
这大人向人群中大叫:“巡捕来抓人啦,快点跑啦!”
这一呼喊声,加上小孩子的哭声,引起人们的恐慌,人群躁动了。正中间打架的两拨人听到巡捕来,这可是天子脚下,大街上斗殴被抓也不是一般的小事,速度放过对方,不顾衣衫,各选方向逃跑。
人群一下子炸锅了。
街头的人们炸锅,各自乱窜,几个巡捕那里反而成为风暴的正中,没有人朝他们那里去,他们想抓别人也无从实现。
人潮汹涌,郑开被人撞倒在地。元栎看在眼里,蹿下墙头。浪里白条位他:“那里危险。”浪里白条冲着他摇头,元栎甩开手。跃进人群,推倒几个慌乱的人。人群更乱,郑开被踩好几脚,他觉得这次一定会死在这里,直到他被有双有力的手拉起来。
元栎推开旁边的流冲他笑道:“人没事吧。”
郑开想不到危机之中竟然有人舍身救他:“好汉受我一拜。”说着就要跪下,元栎扶住他用力,郑开就丝毫动弹不得。“若不救你就不是好汉!”元栎笑道。
巡捕们眼看那几个运石的人随着人流逃跑了。眨眼功夫街面上就只余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动石车,运土车,还有许被偷了被抢了被撞了的人待在街上。
待人们四下走完,只剩说书人躺在街头,王巡捕一探惊道:“这厮们打架真人打出人命。”
几个巡捕大惊聚一起问道:“王头这下怎么办?”
王巡捕看看一片狼藉的街头,哪里还有一个人,想说书人的伙计也尚不知他死,早逃跑,正自懊恼。撇到旁边两个人,一个白衣少年,另一个是郑开。
王巡捕自然认得瘦猴儿郑开。但这白衣少年却外耀眼,虽然穿着一衣素衣,看起来并不名贵,相貌上也看不到那种贵骨,然而有一条浓眉和大眼。乌黑的眉,乌黑的眼,乌黑的头发,这个汉子的发色太黑配上他白净的脸他整个人的容貌就突出起来。再加上他旁若无人的微笑,和将世间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端得像个伟男子。
巡捕们都看得呆住,白衣汉子倒是不理他们,别过头对郑开道:“你可是无事,下次遇到打架你这么瘦弱的人就不要凑热闹。”
王巡捕道:“慢着,你二人可跟刚才的打架有关?”
元栎白眼:“你刚刚没看到我出来救他么。”他对城管从来没客气,元栎话才完,浪里白条和矮脚虎都牵马走到他身后,虽然不说话,但也表达着态度。
王巡捕刚只看到个黑影,他道:“想是你身手不错。”转头对郑开道:“你来跟我去官府吧,我要问问今天是怎么回事,不然府尹会找我麻烦。”
说着他又对元栎道:“你们三个外来的人还是快点去找地方住下,汴京城是天子脚下,半夜不能睡在街头,一旦发现坐牢是小事。”说着招呼手下兄弟们带郑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