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你别去。”正当琴籁仙子欲返回去的时候,紫妹低着头,似恳求般的说道。
云吾梦只以为紫妹是怕琴籁仙子搅乱他们的生活,细声道:“没事的,琴籁仙子只是去看看崔波,若他们旧情犹在,何不成人之美呢,你成天抱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不觉得心里难受吗?”
紫妹摇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你们可知道崔大哥等了琴籁姐姐这么久,为什么却什么都不解释吗?”
说起来,当时崔波的态度真令人费解,等了四百年的他,按理来说应该与琴籁仙子一样心情激动,但却什么也没解释,直至琴籁仙子哭着离开,他也没有追来,反倒是紫妹苦苦寻来。云吾梦与琴籁仙子均是感到诧异,摇了摇头。
“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紫妹有些激动的说道:“你们可知道,我们不死之民若想怀孕,机会是多么的微乎其微吗?”
由于幽都居民长生不死,故而生育方面有一定欠缺,五百个人当中,能有一对夫妻能够生出子女来便算奇迹,所以,土生土长的幽都子民少之又少,但生出来之后却有三魂七魄,而且还能长生不死。
紫妹琴籁仙子没有说话,又道:“我们不死之民怀孕,孩子一出世,爹娘便会相续死去,所以,我希望你别再见崔大哥,因为崔大哥是不想你伤心。”
不死之民的孩子出生后,便会吸尽爹娘的精气神,方能健康成长。而崔波与紫妹到时也会因为精气神尽丧而丢去性命,这也算是生孕后代的一大代价吧。
而且不死之民没有三魂七魄,死后便是烟消云散,连投胎转世的可能也没有,琴籁仙子那忍住的泪水不禁又流了下来,激动道:“你是说,他活不了多久?所以不愿让我伤心,才对我不理不睬?”
紫妹点点头,道:“嗯,你走了以后,崔大哥在房内失声痛哭,我很伤心,所以才追了出来,将所有事告诉你,但我同时也希望你能尊重我,让我安安静静的与崔大哥过完这最后的日子,可以吗?”
严格来说,紫妹只是想为情郎述清事情始末,不愿情郎自我受苦,微微欠身后,便即道:“琴籁姐姐等了崔大哥四百年,定然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若你相见崔大哥,顶多一年,便要分开,到时崔大哥会难过,你也会难过,这又是何必?”
“你们要找的万象森罗台就在山顶处,办完你们该办的事就离开吧,我这就回去了,就当我没来过吧!”紫妹对琴籁仙子点了点头,便即转身离开。
云吾梦看着这两个情敌没有如世人那般吵吵闹闹,反而是揪心的说出一件令双方都痛苦不已的事,叹气摇头,道:“琴籁仙子,要我觉得,你还是去见崔波一面吧,多珍惜眼前的时光。”
琴籁仙子矗立在那,看着紫妹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没有出声,甚至连动也没有动一下,仿佛石化了一般,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才斜坐下来,抚琴一曲。
这次的琴声很低靡,彷如梨花凋谢,桃红褪色,有一种无声的悲伤缭绕心间,只要是有情之人,便会感到心伤,甚至还会流下一滴被琴曲所催出的眼泪。
转而,曲调升高,悲意渐消,音色之中颇具喜感,所有的烦恼忧愁都断在了一旁,只有缭绕的乐曲徐徐升华。
黑山寂寂,暗空萧萧,琴曲之音表达悲痛的心情,不需一言一语,已道出心声,便连云吾梦这种不懂音律之人,也能感受到‘祝福’二字。
眼看琴籁仙子真心祝福他们,云吾梦叹道:“相爱之人不一定能在一起,不相干之人却能因为命运而结为连理,命运真的不可违吗?”
命运这东西谁也说不清楚,甚至只能低头服输,起码云吾梦已经认输过一次。
良久之后,曲罢音绝,琴籁仙子慢慢的站起身来,收回玉琴,看了一眼幽都,回转身去,朝大玄之山更高处走去,并坚定道:“走吧!”
云吾梦忙道:“你当真不去崔波那里一叙旧情,要知道,这可能是你们最后一面。”
琴籁仙子缓下脚步,没有转过身来,谁也不知道她是何表情,只听她道:“见或不见已经不重要了,我知道他心中有我,他亦知道我心中有他,便足够了。”
“为什么?”云吾梦追问一句。
琴籁仙子沉吟半响,抬头望天,转而回头看了云吾梦一眼,道:“答案,你应该知道,因为你与我一样……”
说罢,便即朝山上走去,孤单的影子拖得老长,说不出的悲伤。
云吾梦被这一句回答弄得有些茫然,但心中回想起温晓梦之事,忽而会心一笑。原来真正的爱,是要对方过得好,不管代价如何悲伤,已经不重要了。
一念及此,他反而觉得琴籁仙子有些常人不可拥有的洒脱,也回头看了一眼幽都,想起那门边的玉琴图案,眉头一松,便向琴籁仙子追去。
只是这一份长达四百年的爱情,真的那么容易放下吗?
这大玄之山直如其名,颇为庞大,幽都人口万余,占地却不到山势百分之一,云吾梦二人一路前行,才知道什么叫做荒芜。
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只有一片死寂沉沉,相比之下,幽都的确是生机盎然。
琴籁仙子虽然说是放下,但故剑情深,岂是那么容易放下,一路上心不在焉,跌跌撞撞少说也有十余次。云吾梦在一旁除了叹息摇头外也帮不上什么。
总算大玄之山广而不高,不多时便来到了山顶处,这儿犹如平原般广阔,不过依旧地裂山枯,直如不毛之地。
七邪兽王早已再此等候多时,看到云吾梦到来,不满的轻吼了两声。说起来也是,本来一跃而上便可到达目的地,偏偏琴籁仙子寻找情人,耽搁了时间,白白让七邪兽王等了那么久。
云吾梦尴尬的笑了两声,转而走向前方,只见荒山之顶、平地之中有一祭坛,简陋破旧,累苏积块搭建而成,若非山顶平坦广阔,空无一物,只怕没人能注意到这么个不醒目的祭坛。
“这就是万象森罗台?”看着这么不起眼的平台,云吾梦心里泛起了嘀咕,不得不问道。
琴籁仙子不置可否的道:“我只在古书上看过大概的图案,看模样有点像,不过得探查一番才知真假。”
琴籁仙子掏出一本古书,似乎是一本关于祭坛介绍的上古奇书,她便仔细钻研,探究所在,看了许会,方道:“依书上记载所示,这的确就是万象森罗台,不过似乎已尘封了有些日子,我还得找到方法开启。”
云吾梦应了声,便即坐在一旁歇下,闲来无聊,拿出碧青寿灯,唤出凝华水晶棺材,将棺盖打开,沐若水那冰清水冷、欺霜傲雪的面容浮现世间,便连周遭空气竟也有几分凝固。
“若水,在等一下,我便能让你醒转过来。”云吾梦轻轻的抚摸着沐若水的脸庞,一股冰冷感从指间传入身心,但他竟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反而因为这丝丝凉意而感到她就在眼前。
海儿似乎也感受到这丝冷意,从怀中跳了出来,看了冒着清冷白烟的凝华水晶棺材,爬了上去,看到沐若水那惊世冷霜的面容,兽心一荡,便连它这仙兽之身也被那美丽的容颜所深深的折服。
云吾梦轻轻摸了下海儿,道:“你看,她漂亮吗?”
海儿坚定的点了点头,对这么一位绝世佳人,何人会摇头?
云吾梦笑了笑,道:“是啊,她怎么会不漂亮呢,她可是你的女主人,只可惜死在了我的剑下……”
海儿转眼望着云吾梦,一跳两跳的爬上肩膀,深能感触到主人心中的悲伤,用那舌头舔了舔主人的脸庞。
云吾梦与海儿相识十年,自小为伴,一路成长,但海儿越长越是鲜艳,越长越是惹人喜爱,那娇小的身躯永远都那么柔弱,似乎只有幻化为圣羽之凤时才能感触到它真正的成长的,惹得云吾梦一阵羡慕:“海儿,你可真好,无忧无虑,永远也长不大。你可知人生苦短,七情六欲却已占据人生道路十之八九。”
海儿虽为仙兽,但本性善良,只知道嬉戏玩耍,也只认云吾梦为中心,“嗷嗷”叫了两声,也不知是同意此话还是不同意。
云吾梦自也是不明白它意思,微微摇头,道:“但话说回来,人若无情,何存于世?大千世界纵然缤纷精彩,但又怎及得二人独处,观星赏月来得幸福。”
海儿忽然纵身一跳,跃至沐若水胸口,朝她耳边爬去,轻轻的舔了一舔,仿佛在说“你快醒来吧,主人又在哪自哀自怨了。”
云吾梦会心一笑,将海儿托起,弹了弹它的鼻子,转而望向天际,毒泷恶雾、黑云滚滚,一团漆黑。
但他们没注意到的是,便在沐若水的身旁,静静的躺着一把因主人丧命而黯然无光的冰清神剑,竟在此刻发出一道淡淡的白光,甚至轻轻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