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毕竟不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可以有许多种答案的。”他有意回避做出正面回答。
“如果这个乔洪斌换作你呢?你会怎么想?”她很认真的样子盯着他。
何野脑海里霍然闪现出秋婷的影子。那个靓丽又多情的青春女孩,至今也没放弃追求他的努力。可他会同时爱上她们两个吗?不会的,起码他现在还不存在这个欲念的。
“怎么?不好回答?”她略显失望地问了一句。
“我想我不会同时爱上两个女人的。”他从沉思中省悟过来说,“爱情本来是排他的。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一种情感。这种性爱是有别于友情的。一个男人可以拥有众多女性朋友,但爱的人却只能有一个。如果说他同时爱上了两个女人。无异于说他根本不爱任何女人。他只不过将他的情欲或性需要理解为爱情而已。”
“你的话是不是说得太绝对了。”她说,“有没有另外一个可能,他陷人了一种爱的误区,而无法自拔,在经历了一番心灵的搏斗之后,又寻找回真正的爱情?”
“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一句。他说他同时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也许说得不是真话,他情感的天平还是有所倾斜的。只不这被某些人为的外在因素掩遮住了。譬如一个人的家庭环境,社会地位,这些现实生活中的问题都会干扰一个人对爱情的抉择,使之左右彷徨,犹豫不决。造成了多角恋爱的假像。”
“这其实不是真正的爱情。”南妮认真倾听了他的分析之后,叹服地说:“你简直可以做一个爱情心理学专家了,分析得真透彻。”
“过奖了。其实,我只不过是在空谈而已。在爱情上,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而且失败得很惨。”
“我也一样。如果你是在‘空谈’,那我就是在‘空写’了。”她幽默地说。
“寻觅爱情是允许失败的。李商隐一向以写爱情诗闻名的,可他也失恋过好几次。他第一次恋爱时正在做道士。他爱上的少女又偏偏是个女道士。这在封建时代可是个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将这事儿写进诗里。当然,他在道士庙的爱情失败了,于是,他跳出教门,又曾恋爱过,也失败了。他一度被失恋的苦恼所折磨着,很痛苦。后来,他同一个姓王的才女结了婚,才算找到了真正的爱情。他们相亲相爱,常在一起做‘联句诗’,你一句我一句地合成了一首诗。有时他们同窗坐下,一边剪蜡烛芯,一边闲聊。他有时离家远行,心里思念她,便写过许多惜别和相思的诗。”
他越说越激动,索性站了起来,吟诵起李商隐的《夜雨寄北》来:“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南妮给他声情并茂的言语感染了。她感慨地说:“人说,爱情是文学创作永恒的主题是千真万确的。我读过一本介绍李商隐的书,说他三十八岁时,妻子不幸病逝,留下三个儿女。他悲痛欲绝,先后写过不少悼亡妻的诗,情真意切,哀婉动人。他从此郁郁寡欢,丧魂魄一般,终身未再娶。爱情激发了李商隐的创作灵感,让他给世人留下了传世千古的佳句。”
何野说:“我是讲古代文学的。我发现许多华美的诗章都是源于爱情这个主题。这种美好的情感是无以伦比的。读陆游的《钗头凤》,能给人一种荡气回肠的感觉;读李清照的《声声慢》能给人一种潸然泪下的感受。”
南妮点点头,说:“你的话很有道理。文学创作需要一种激情,而这种激情决不是空穴来风。它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爱情来点燃的。我签约这部小说后,曾迟迟下不了笔,就是因为没有激情,我当时苦恼极了,深夜里常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发愣。”
何野笑了,说,“既然你当时写不出《享受爱情》就不妨写写《享受苦恼》嘛。这不就有生活了。”
“好啊,你在取笑我。”她娇嗔地直视着他,眼睛的波光从睫毛的缝隙中溢出来。
何野从她的眼神里读得出一个知识女性矜持而坦诚,明媚而不滞涩的韵味来。
“开句玩笑,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啊。”他笑着瞅着她,眼里蕴含着欣赏的目光。南妮从他的目光里寻觅到了令她心动的东西来。她被他的气质和风度征服了。他的目光是那般的真诚,像一片蓝天,一览无余;他的目光是那般的深邃,像一潭幽湖,深不可测。他的神情颇有几分对爱情的自信并散发出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南妮也曾接触过许多才华横溢的男人,但是他们都似乎缺乏一种足以打动她的思想内涵,而何野恰恰在这方面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此刻,她真的想一头扎到他那宽厚的怀里,去吻他,去撒娇。可是,她又很胆怯,生怕他会由此瞧不起她。
“何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她抿了一下嘴,收敛起笑容。
“哟,怎么这样严肃?”他不觉一愣。
“你考虑过我们今后爱情的走向吗?”
“哦,这可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他显得认真起来,说,“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我提出这个问题,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你多心了。”她说,“我只是想验证一下我的感觉。”
“好吧,那我就说说我自己的认识。”他说,“我们都是经历过爱情波折的人。在我们的内心深处都留下过许多道伤痕。尤其我,在丁璇提出离婚后,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先前,我一直认为在男人中间我是最优秀的一个,我的各方面都不比丁璇差。可她为什么还要背弃我?我很不理解。现在我明白了。爱情并不是一道简单的公式,可以凭各自的条件来验算的。爱情讲求的是一种缘分。该得到的就能得到,不该得到的,即使得到了也还会失去的。离婚后,我一度也很苦闷,我怨恨过丁璇的移情别恋,觉得她背叛了我。但冷静下来之后,我又原谅了她。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从来也没真正地爱过我。我有什么权利来怨恨她去寻觅真正的爱情呢?”
“但据我所知,她并未能如愿以偿。唐炜是个伪君子,欺骗了她,也玩弄了她的感情。”南妮说,“你难道就没想过破镜重圆吗?”
“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说,“我很欣赏你写过的那句散文诗:‘一只梦鸟既然已经从自己的天空中飞走了,那么,忘却也不失为一种美丽。’尽管我们现在相处得很好,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我接触过丁璇,她给我的印象蛮不错的。”南妮说,“真没想到,会是她为我们搭起了相识的鹊桥,可我先前还曾为这条广告和她大吵过呢。这件事太富有戏剧性了。”
两个人在书房里聊了好一会儿,南妮恍然想起做饭的事来了。她微笑着说:“哎,你先随便坐一会儿,中午我请你尝尝我的手艺。”
“太麻烦了。”他站了起来,“我呆上一会儿就走的。”
“那可不行,初次登门,我岂能不尽地主之谊呢?”
何野没有办法,只好说:“那我就跟你学学艺,也省得一个人呆得寂寞。”
他跟进了厨房,见摆了那么多样的菜,不禁脱口说:“是不是有点太丰盛了,我们就两张嘴,两张肚皮,可怎么吃得消呀。”
南妮扎上围裙,说:“我本来是很少出去买菜的,也没在家里请过客,所以也就稀里糊涂把这些东西买回家了。不过,没有关系的,吃不了,放冰箱好了。我至少十天八天不用上菜市场了。”
何野看了看放在厨房里的菜单:三道熟食 ,三道炒菜,便说:“好家伙,你准备了六个菜,太多了。”
“六六大顺,讨个吉利吧。”她开始收拾菜板上的鳜鱼,去鳞,除鳃,开膛,显得很娴熟的样子。
“看来,就是女作家也难免不能脱俗啊。”他开着玩笑。
“这也难怪,谁让我生活在凡尘世俗之中呢。哪像你站在高等学府神圣的殿堂上啊。”南妮也反唇相讥。
“真不愧是女文豪,讽刺起人来,也带有文学色彩。”他笑着说,“我举手投降,干拜下风。”
“这就对了,吃人家的嘴短嘛。”
她将那条鳜鱼洗干净,又横竖切了几刀后,放好蒜片,姜条和葱丝,放在锅里热气腾腾地清蒸起来。除了这道清蒸鳜鱼,南妮还做了两道炒菜。何野在一边打着下手,将菜一盘盘端到了餐桌上。
“想喝点什么?”她笑着说,“我这里有长城干红,青岛啤酒,还有可口可乐。”
“喝点干红吧。”他说,“我可是没什么酒量的。”
“那我就省下了。”她笑盈盈地开启了从冰箱拿出的干红葡萄酒,倒入透明的高脚杯中。
何野这会儿才发现南妮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卧室又换了一件无袖的黑色连衣裙。她的脸也似乎刚刚洗过,白皙中泛着红润,现出一副女人的妩媚。她微笑着,一脸的柔情。那一头的长发也扎了起来,又别了一个天蓝色的绸布结,显得别有一番韵致。
“你看着我干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娇嗔地说,“来,干上一杯,为我们的相识和相知。”
何野的脸红了,赶忙端起酒杯掩饰着窘态。
南妮笑盈盈地说:“能结识你,我真的很高兴。我很喜欢这样一句话:因为有爱,所以我付出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一声清脆的碰杯声,像两颗碰撞在一起的心灵挨到了一起。他们在餐桌都很兴奋,你来我往的喝了许多酒。当何野又拿过酒瓶时,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连连摇头说:“我不能再喝了。我从没喝过这么多酒,我的样子肯定很难看的。”
何野不依,拿过她的酒杯,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再喝一杯。”
南妮无奈,只好又喝了下去。她感到自己的心律过速,脸也在发烧,便坚决不再喝了。何野这时也不胜酒力了。他夹了一口菜说:“你烧的菜真好吃。我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饭菜了。”
“听你这话,我真高兴,以后,我天天给你烧菜好了。”她笑起来,是天使般的笑,带着女人媚人的诱惑。
何野从她爽朗的笑声中受到了感染,也开心地笑了。他觉得南妮的笑声悦耳动听,有种醉人的女人韵味。
“等会儿,我再给你女儿烧个菜,你带回去。她说不定早就饿了呢。”她说。
何野很感动。他蓦然发现南妮另一个吸引他的地方便是善解人意。这点恰恰是丁璇所缺乏的。
吃过饭后,何野帮她将餐具送到厨房。南妮说:“先不用管了,过后我再收拾。”她说着便转身到盥洗室去洗手。
何野忘情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发觉她秀柳的身姿美极了。那条颇具性感的黑色连衣裙衬出她凝脂般光滑的肌肤和腰肢起伏的曲线。那春风化水的柔情,令他浑身上下如火一样燃烧起来。他情不自禁地跟了过去,站在她的身后拘谨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从后面轻轻搂住了她。她微微颤栗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嫣然一笑说:“我擦擦手。”
他没有言语,将脸贴在她的头发上闻着那黑色秀发的清香。双手也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她裸露的肩头。她突然返过身来,一头扑到了他的怀里,送给他一个甜甜的吻。何野不觉慌了手脚,心怦怦直跳,手心也是汗渗渗的了。他和南妮紧紧地拥抱着。她的手很柔软,,又很有力,让他感受到一个女人那种爱的激情。他用他的唇急促地寻找她的唇,她主动迎合着将芳唇贴了上来。像是两条溪流汇聚到一起,激起了簇簇浪花。
他们忘情地亲吻着,吮吸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不复存在了,那种激情,那种快意,真是无法形容。何野没有想到她的舌头如此的缠绵,如此的柔韧,好像将他的心都给吻了出来。他们相吻了很长时间,将两颗一度孤寂的心灵又重新唤醒过来,像久旱逢雨的秧苗。他们尽情地亲热着,谁也不肯示弱。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们俩才重新回到现实中来。他们相拥着回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南妮将脸依偎在他的肩头,何野紧紧拉着她的手,体味着那种甜甜蜜蜜的温馨。
“何野,过些天,我可能要出一趟门,是去广州市参加全国女性文学研讨会。”
“好啊,到时候我来送你。”他笑呵呵地说。
“时间不会太长的,会期是五天。”
“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他俯在她的耳边说。
外边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水珠拍打着客厅的窗户,像细细的鼓点。他牵着她的手走到窗前,轻声吟了句:“忽闻疏雨打新荷,有梦都惊破。”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她听出这是元代诗人盍西村的诗句,便随声附和了一句宋代晏几道的诗句。
此时,他们都已沉醉于情感的交流中,似乎忘却了外面的世界。……
刘莎莎在《北方晚报》发表了那篇《夜幕下的“陪聊女”》专稿,又在电视台的直播间亮相后,她的声名鹊起,这次去广州暗访的路上,她与南妮不期而遇,恰逢韩强和何野分别来送行,双方都有些尴尬。
北华机场是中国北方重要的航空港。每天进出的航班都有几十个架次。来来往往的乘客在万人左右。当刘莎莎在韩强的陪伴下来到候机大厅时,有好几个乘客认出了她,并主动和她打了招呼。
自从她在《北方晚报》发表了那篇《夜幕下的“陪聊女”》专稿,又在电视台的直播间亮相后,她的名声鹊起。她几乎每天都要接到好多电话,纷纷向她反映一些社会的热点问题。与此同时,她的生活也受到了种种干扰。尤其是那些打着“家政”服务招牌,行卖淫嫖娼之实的老板对她是恨之入骨,不时有恐吓信寄到编辑部来。韩强也十分担心她的处境,每天都要开车接送她上下班,俨然成了护花使者。
刘莎莎却不以为然,觉得既然干了记者这一行,就不能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她这次到广州,又让韩强捏了一把汗。昨天晚上,莎莎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总编派她去广州跟踪一个当地流窜到那里的犯罪团伙。他们内外勾结,将北华郊县的农村妇女以劳务输出的名义骗到珠江三角洲一带,组织卖淫。总编告诉她,这是从一个当地受骗少女从广州发给报社的信中揭露的。她的信如泣如诉地谈到了那帮人贩子的阴狠毒辣行径,许多姐妹陷入魔窟,惨遭蹂躏,痛不欲生。她希望能通过家乡的报纸揭露这一黑幕,让家乡的姐妹不再上当受骗。韩在接到电话后,又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她的宿舍,苦口婆心地劝她一番。谁知她却丝毫不为所动,他也只好作罢。今天,他开车送莎莎去机场,走了一路,她都没有什么话。显然她还为昨晚上的事生气呢。
韩强深知莎莎的脾气,她认准了的事,你就是用八匹马也难把她拽回来的。
前几天,由于在美国发生了恐怖分子驾机撞毁纽约世贸大厦和五角大楼的“9.11”事件,整个国际航空市场都受到了一次剧烈的震荡,就连中国机场也加强了安检工作,候机大厅里的警察似乎也比先前多了。透过候车大厅的玻璃窗,人们能看到广阔的蓝色天空和一架架停在停机坪上的巨型客机。此时,一架北方航空公司的波音747客机刚刚着陆,随着舱门的打开,舷梯上走下来许多不同肤色的乘客。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上一会儿。”她在办完登记手续后对韩强冷冷地说。
韩强有些尴尬地说:“离登机还要一段时间呢,我想陪你再坐上一会儿。”
她没好气地说:“我还没嫁给你呢!”
“都是我不好,我向你认错还不行吗?”他嘴上这样说,可脸上却一脸无辜的样子。
“好啦,好啦,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如果你感到找一个记者会让你担惊受怕,睡不好觉的话,我们可以分手。”她一脸怨气地说,“你也可以再回到南妮身边嘛。”
“莎莎,我可是诚心诚意为你着想啊。你不是不知道,做这件事情的危险性太大了,我是不放心你才说的。”
“亏你还是个男子汉,按照你这个逻辑,发生了‘9.11’事件,这飞机也不能坐了呗。”
“哎呀,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他说,“你怎么也扯到一起了。”
“我说这都是一回事儿。”她倔犟地说。
韩强见周围的人都在往他这边看,便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他觉得莎莎这一段的情绪很不好,动不动就和他发脾气,他真有点苦不堪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