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表姐给我来了电话,说了整整半个钟头。”她捋了一下散在额前的秀发说。
“不会是男表姐吧?”他半真半假地说。
“哎,我怎么闻着这车里有一股酸味呀。”她故意四下张望了一下。
“开句玩笑话。”他笑着说,“可别当真啊。”
“谁会跟你当真,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她侧目瞅了他一眼,咯咯笑了起来。
轿车出了北三环路,便风驰电掣般地向北驶去。骆英凡把着方向盘,半天也没有说话,好像有点不高兴了似的。紫湘心里好笑,便说:“哎,昨天打电话的真是我表姐啊。你怎么能不相信?”
“谁说不相信了。”他说,“我是怪你的话太噎人了。”
“亏你还是个大男人,连句玩笑话都受不了,还哈佛硕士呢。”她依旧大大咧咧地说。
“你表姐是干什么的?”他忍不住还是问了句。
“我表姐可不是个凡人。她可是大名鼎鼎的女作家。”她颇为自豪地说。
“是吗?她叫什么名字?”
“南妮。”
“南妮?”他现出十分惊讶的样子,“就是那个善于写言情小说的南妮?”
“怎么?你认识?”
“不,不认识。”他连忙否认。
“以后,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别看她的名气很大,但没有架子的。”
他无置可否的样子,似乎对认识南妮并不感兴趣。紫湘并未注意他的表情,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我表姐别看善于写言情小说,可对谈情说爱并不在行,先后失恋了两次,至今也没有结婚。昨晚,她告诉我,她爱上了一个大学教授,是个离了婚的男人。不过听说他在学术上很有造诣的。”
“作家嘛,就是和我们的思维不一样。”他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话峰一转说,“紫湘,北京这个地方在八千年前还发生过一次沧海巨变呢。就是我们现在走的地方就发现过埋藏的海生物化石,还有鲸鱼脊椎骨化石。这说明这儿被海水曾覆盖过,只是由于地质变化海水才退出了北京平原。”
“是吗?”她很惊奇的样子。“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话呢。我先前只知道‘北京人’和‘周口店’。”
“我们作为海外的文化公司,自然对中国的古老文化感兴趣了。”他说。
紫湘打开电动窗,将头伸出窗外,清爽的晨风拂面而来,吹乱了她的一头秀发。她感叹地说:“北京真美,怪不得那么多王朝要在这里建都,那么多人要到这里‘淘金’呢。”
“可要想在这里站住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接过话题说,“每天都有人带着希望而来,又每天都有人带着失望而去。这就是事实。”
“是啊,我表姐前些年就到北京闯荡过,可为了所谓的爱情又回到了北华,这绝对是一个失误。要换了我,绝不会干那种傻事的。”
“我看你行,是应该到北京来发展的。”他说,“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谢谢。”她将脸转了过来,微笑着。
“说什么呢,这么外道。”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拉过她的手。
紫湘心里一热,便将身子朝他这边靠了靠。长到21岁,她还是头一次和一个男人挨得这般近,她甚至感受到了他的呼吸。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地摸挲着,充满着柔意。紫湘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羞涩地垂下眼睑。骆英凡侧过脸端详着眼前这个突然乖起来的女孩子,散漫的秀发衬着圆圆的,依旧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脸庞,羞涩中更显得妩媚可人。她即使坐在车上依然能显露出秀柳的身姿,还有那双并在一起的长腿,天生就是跳舞的材料。他先前一直将她看作风风火火的女孩子,没想到她还有娇柔的一面,羞羞涩涩的。她此时一改往日桀骜不驯,温顺得像只怀里的小猫。骆英凡想着想着,便有些不可自制起来。他将车子开到僻静的路旁,猛然将车煞住了。他不待紫湘反应过来,便将她拥在座位上狂吻起来。她好像很害怕,闭上了眼睛,每吻一下,她的全身都颤抖一下。他紧紧抱着她,感受到她身子正在轻微抖动。
紫湘在经历了最初的惊惶之后,也动情地回应了他的热吻。她的唇像清香的花朵,柔软地覆盖在额头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从狂热之中返回到现实。骆英凡双手托住她的脸庞,呼呼喘着粗气说:“湘,我爱你。”
紫湘理着散乱的头发,嫣然一笑,说:“我也爱你。”
“走,登长城去。”他说着去重新发动车。
“对,让长城做我们的见证。”她将头依偎在他的肩头,充满了幸福感。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驶向八达岭长城。紫湘心里溢满愉悦,禁不住哼起了她喜欢的一首歌《梦中的等待》:
把月色当成梦的大海,
荡漾着无边无际的企盼,
把情怀当作梦的小舟,
栖息着一份清纯的思恋……
在古老的长城上,紫湘快活的像个小孩子。她拉着他的手,一口气跑上城墙的顶端。他们相依在城墙靠外一侧的了望口,眺望着远方的丛山峻岭和盘旋在这之间的蜿蜒长城。
“英凡,先前我已经到过两次长城了,唯独这次的感受不同。”她两手拄在城墙上,神情专注地凝视着远方。
他将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肩头,贴在她耳边说:“是不是因为我啊。”
她回过头娇媚地抿嘴一笑,算是做了回答。
“你笑得真好看,真是千金难买。”
“好啊,是不是想在我面前卖弄你有文化呀。想做周幽王了是不是?”她笑着捶了他一拳,柔柔地,没有一点力度。他顺势又将她揽到了怀里,想亲吻她。
“别,”她用手挡住了他的嘴说,“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看看场合。”
“你难道不想体味一下在长城之巅两情相悦的浪漫吗?”
他的话语娓娓动听,说得她丰腴的脸上生出一种特别眩目的光彩。
他又一次将嘴唇对准了她的芳唇。这是一次回味幽长的的接吻,一时间竟吸引了无数道惊异的目光,包括黑色的,蓝色的,褐色的眼睛。他们旁若无人地相拥相吻,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似的。直到身边响起一阵祝福的掌声,紫湘才猛然省悟过来。她挣脱了他的拥抱,夺路朝下边跑去。……
这天,他们直到黄昏还游荡在充满绿色的丛山峻岭之中。他们远远地躲开游人,带着随身的食品和饮料走进一片丛林里。绿毡般的草地浓香沁人肺腑。苍茫暮色里,他们仰卧在草地上,享受着晚风的清爽。远离了大都市的喧嚣和浮华,紫湘疲惫的身心才开始轻松起来。她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初恋的那种感觉真好。
“湘,我们今天是彻底回归大自然了,你有什么感受?”
“特爽。”她双手枕着脑袋,望着大都给绿树遮盖住的天空说,“我们的祖先远古时说不定就在这里刀耕火种过的。”
“他们当时过的可是群居群婚的生活啊。”
“这可不好,孩子生下来,都不知道谁是爸爸。”
“这有什么,知道谁是妈妈就行了呗。”
“这样就可以逃避做父亲的责任了,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思维吧。”
“天地良心。我可不是那种不仁不义的男人。”他自我表白说。
紫湘憋不住笑了,说:“心惊什么,我说得又不是你。”
骆英凡往她跟前凑了凑,说:“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真的。”
紫湘抿嘴一笑,说:“我好像不是第一次听你说这话了,你是不是跟别的女孩子也经常这样说呀。”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别看今年我27岁了,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处男啊。”
她咯咯笑了起来:“空口无凭,谁能验证?”
“你这可是难为我了。我毫无办法。”他狡黠地笑了。
紫湘自知失言,羞得脸色绯红,慌忙用双手捂住脸颊。
骆英凡浑身一阵燥热,忍不住一下便扑到她身上。紫湘已预感到接下来的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只是在最初惊叫了一声,便不吭气了。她既然已决定将自己托付给眼前这个英俊潇洒的男人,还有什么必要扭扭捏捏的呢。
他感到她丰腴的乳房贴住了自己的胸肌,他忘情地抚摸着她柔软的腰肢,她臀部的曲线,他撩开她钴蓝色碎花连衣裙,贪欲地瞄着她凝脂般的大腿。于是,他呼吸急促起来,便用手去撕扯她的内衣。紫湘半推半就中把自己交给了骆英凡,从此翻过了少女的最后一页。她只是感到下身撕裂般的阵痛,但她没有呻吟,脸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在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是件很神圣的事情。
一滴鲜红的血落在绿绿的草地上,像是绽开了一朵艳丽的小花。……
何野一口气读完了南妮小说《享受爱情》的前两章,回身对南妮说:“你的这部小说写得挺有意思,好像列出了一道爱情的不等式,让读者去寻找答案。”
南妮凝睇着窗外那急雨织就的密网,灰蒙蒙的天宇完全暗淡了。此刻,她的心宇也暗淡下来。她担心今天何野会失约的,说不定过几分钟就有电话打过来,先说上几句客套话,然后再道声歉。其实,他即使这样做也是很正常的,天下这么大的雨,完全可以改个日子的。她现在考虑的是不是应当先主动将电话打过去,告诉他不必来了。这样谁都不会丢面子。几经迟疑,她还是拨通了何野家的电话。
“请问您找谁呀?”一个稚嫩的声音说。
“你是玲玲吧,我想和你爸爸说话。”南妮虽说至今也没见过何玲玲,但对她的一切还是了如指掌的。她猛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天,玲玲若一个人呆在家里一定会很寂寞的。可何野又不能带着女儿来约会,难怪何野坚持要把时间定在白天了。
“你是谁呀?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玲玲似乎警惕起来,大声问。
“哦,我是一个姓南的阿姨,你爸爸的一个同志。”她没敢用“朋友”这个字眼,生怕引出什么事端来。
“姓南?这个姓好怪呀,我可没听我爸爸说过。”她学着大人的口吻说,“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南妮心里暗暗焦急,耐着性子说了一句:“我想亲自和你爸爸讲,好吗?”
“可我爸爸刚刚走了呀。”她不高兴地说,“冒着这么大的雨还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家里,你说我该有多孤单呀。”
南妮心头一热,心想:“他还是来了,只是冷落了小玲玲了。”她于是说,“玲玲,我很想认识你。过些天,我来看你好吗?”
“好吧。”
“那就再见,拜拜。”
南妮放下电话,不由一阵窃喜。何野冒雨赴约,可见对她的真诚。这也是她企盼已久的时刻。何野头一次来家里作客,也确让她费了一番心思。昨天,她几乎大半时间都在收拾房间,往日杂乱无章的书籍、报刊都归到了书柜里,从床罩到被罩都换洗了。她还特意在客厅挂起一幅很漂亮的新窗帘。挂好后,她退后几步,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之后,她返身回到卧室,随着目光浏览着室内的各种陈设,不时摆摆这个,弄弄那个,直到觉得已布置得非常雅致又款款入时之后才罢手。
傍晚,她又去了一趟菜市场,选取了一些她自认为何野应该爱吃的海味、熟食和青菜。当她疲惫地走回家里,浑身软得像瘫了一样。她依在门边,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又觉得有些好笑。
“我怎么突然变成家庭主妇了?”她默默地想。
爱情就是这样奇妙。她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习性、兴趣爱好,甚至是性格。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她开始注重自己的打扮了。看来,“女为悦己着容”这条亘古不变的格言,对于一个平日素面朝天的女作家也是适用的。恋爱中的女人似乎永远在焦灼地等待着他的到来。这种等待融进了时光的分分秒秒,有红豆滴血的思念,有望眼欲穿的企盼。她打开衣柜,选了一件雪蓝色的连衣裙。她对着穿衣镜端详片刻,自以为还满意,便就地转了一圈,让裙裾旋转起来。这时,门铃响了。她的心几乎要跳上了嗓子眼,惊喜地跑过去拉开门。
何野手里拿着一把伞,湿漉漉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下这么大雨你还是来了。”她心里一热,几乎落下泪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怎么会失约呢。”他笑笑说。
“快进屋吧,看你裤角都浇湿了。”她接过他手中的伞,将之靠在门边,又递过来一双新拖鞋。何野看了眼腕上的表,歉意地说:“下雨天,不太好打车,迟到了三分钟。”
“没有关系的,你今天能来,我已经就很高兴了。我刚才还给你家挂电话,想让你换个时间来呢,可你已出来了,是玲玲接的。
“是吗?她有没有问起你是谁?”他敏感地问了句。
“问了。”她笑着说,“好像是个查户口的。”
“这小家伙,你今后可要小心点。虽说是六岁的小孩,却长着二十六岁的心眼。”
南妮明白他指得是什么了,并不在意地说:“没有关系的,我相信我们会相处很好的。”
何野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觉得很温馨,也很有情调,便说:“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书房吗?”
“当然可以了,”她说,“不过,我的藏书主要还是文学类,是不能和你这个学者相比的,可能要贻笑大方了。”
“你太抬举我了。”他笑着说,“我的书倒是不少,可就是随意性很强,应当说不成体系。什么时候,你到我家去就知道了。”
他随着南妮走进她的书房,五个书柜整整齐齐布满了一面墙壁,对面的电脑桌上摆了台联想奔腾系列电脑,旁边还放了一张写字台。他走近书柜,浏览一番里边的书,感慨地说:“《北史》李永和说,‘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唐朝杜甫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宋朝苏轼说,‘读书万卷始通神’。讲得都是一个道理。看到你坐拥书城,我方明白,你为什么能写出那么多书了。看来你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南妮爽然笑了,说:“真没想到学者若捧起人来还引经据曲的。我一个文坛上的流星,岂能和诗圣、词仙相提并论,你可折煞我了。”
“这怎么能谈得上吹捧呢,”他说,“我说的只是一种道理,对事不对人的。”
“诡辩,彻头彻尾的诡辩。”她开着玩笑说,“我现在倒在考虑,如果到了你的书房,我该说些什么赞誉之词呢。”
“我看大可不必。”他沉思片刻,又说,“哎,你不会在嘲笑我卖弄才学吧,我在讲台上旁征博引惯了,是职业病,还请见谅。”
“你太多心了,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她连忙表白说,“你说的都是圣贤之言,无可厚非。其实,‘读书,这个我们习以为常的平凡过程,实际上是人的心灵和上下古今一切民族的伟大智慧相结合的过程’,不过,这句话是出自高尔基之口。”
何野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说:“我们都是书籍的受益者。”
“我们是一对书虫。”她愉悦地补充了一句。
何野走到电脑前,问道:“最近你可在写什么大作?”
“应出版之约,我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
“什么题材?”
“是那种迎合市场,迎合读者的都市言情小说,书名叫《享受爱情》。”
“一个很有诱惑力的书名。”他点了点头,又问,“进展如何呀?”
南妮走到电脑跟前,打开电脑,点击几下鼠标,将那部书稿调了出来。
她说:“这部小说,我感到写得很吃力,才完成了前两章。你应当是我的第一个读者。”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他坐到电脑前,开始阅读小说的第一章。
他一开始便给小说的精彩开头吸引住了:
“爱情,是上苍的一种恩赐。它将两颗异性的心连着,就像绿叶和花瓣相辉相映。真挚的爱情是男女之间心灵的倾慕和情感的交融。享受爱情,便是享受生活,享受人生……”
小说在经过最初的铺垫后,笔锋一转,将主人公欧阳若美推到了读者跟前。她是一位笃信爱情的电脑工程师。在享受了如胶似漆的恋情之后,正在经受着一场感情的危机。他的男友乔洪斌居然又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他是一个青年剧作家,具有和他的剧本一样浪漫的心态。他直言不讳地告诉若美,他已爱上了一个叫倩萍的女人,但他也仍然爱着她。他最终还是会同她结婚的。“一个男人能真的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吗?”若美陷入了苦恼之中 。她不知道该如何做出爱情的抉择,因为她实在是太爱他了。
何野一口气读完了小说的前两章,回身对南妮说:“你的这部小说 写得挺有意思,好像列出了一道爱情的不等式,让读者去寻找答案。”
“我很想知道你这个第一读者的答案。”
南妮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十分透澈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