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也笑道:“我向来杀人,必先救他三次,再以无臭无味之药将其毒死,不但要他飘然若仙,沉醉在满足和欲念里,还叫他死得优雅,死得好看。今日你为我三番舍命,我纵然杀了自己,也偿还不了。”
赤月大笑两声,道;“‘怜幽草’果然名副其实。”
又道:“遇见你我已是飘然若仙,能死在你手下我亦是牡丹花下风流鬼,不枉平生。然你迟迟不动手,今日我却无法死得幽雅好看了。”
一把扯下肩上的红袍仍了出去,露出断臂,叹息数声。
二人深情相拥,突然齐声大笑,直到笑出眼泪。
紫苏血泪滴在赤月胸口刀痕处,如绽血色莲花,一朵朵击打着赤月的心房扉。
原来这数月以来,朝夕相对,情意缱绻,早已互生相思,几遭凶险,便将那世俗礼法抛在九霄云外,无限真情表露无遗。
迷雾愈来愈浓,一个白色身影自楼中晃出,众人被迷雾遮蔽,又沉浸在琴箫声中忽喜忽悲,一时如上灵霄如坠黄泉,似醉似醒,半朦半胧,如何能辨清来者何人,靛羽却是一惊,暂断了箫声。那身影自然是白素。靛羽点她昏穴时未料她如此快转醒,眼见漫天迷雾,又有香毒散在其中,白素只管冲进二人气阵,尚不知徘徊在鬼门关前,如何令人不着急?
只听白素在雾中大声喊道:“玄师哥,那钉在石门上的是,是……玉师伯!”
这一声晴空霹雳,赤月、紫苏均觉五雷轰顶,靛羽却一面暗收锐气,一面向那白影飞去。
红衣女子早已凭声音辨出白素,乐声丝毫不停,一股凌厉掌风却向白素劈去,待靛羽飞近,掌风顿分两道,携着那寒雾毒气急撞靛羽,端的是电火之速,雷霆一击。
靛羽早料她来偷袭,身形飘忽,腾空倒飞,如鲤鱼跃龙门,仍向白素坠射过去。
哪知一沾白素素衣,正被一股无形气流撞上,反弹回来,将坠未坠之际,两股劲风又左右涌来,当真是现象环生,应付不及。
忽闻雾中几声阴笑,一道银光闪过,两条垂天长虹般的白蛇隔断掌风,竟将靛羽双脚死死绞缠在一起,绝了那一线生机。
靛羽怎会料到白素竟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奈何再身形灵动也挣脱不得,那两条白练竟柔韧非常,如刚钳铁索将自己牢牢绊住。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靛羽、白素齐齐震飞,直向天空。刹时,青光银带血丝满空交织,碎石惊沙雨雹一般四处狂洒,一道极猛烈的金色火焰怒腾窜天,弛飞翔舞。
赤月惊道:“鬼炎霹雳!”
但见七色楼前地面裂一大口,土皆焦黑,石皆熔裂,深不可测。
回头见玄晖手持紫金冷冷地矗立,神态狞厉凄绝。
红衣女子笑道:“‘风无影,云暗沙’果真是七色中佼佼者,既有霸气雄风,又无情无义,当可盖震天下。”话音未落,玄晖怒吼一声,红衣女子怀中金徽玉轸焦尾琴被砍为两半,金石乱飞,四溅火花。
红衣女子闪得及时,虽吃了一惊,并未被火花溅到,只可惜了那旷世奇琴。因问:“你怎未被魔音摄魂?”忽而又笑道:“你与那青丫头并未受伤,彼此斗得你死我活,可是为引我出来?”
玄晖道:“若非如此,你怎肯现身?”金刀直指处,万道金芒将浓雾拨开,灼如炎日。
“玉知机与蓝霰的徒儿果然机智过人,不同凡响,我倒小觑了你们。”红衣女子咯咯笑道,“可惜你那鬼师父已经被我活活钉死,受尽一百三十八种酷刑,你个小鬼又能奈我何?”
原来,玄晖初见石门上所钉之人,错以为是黄桑,近前含泪端详,恰巧抓了一缕银丝,立刻识得是恩师面目,悲愤交加,惨痛哀绝,怒吼两声“谁干的”之后反化为冷静,思索这一引蛇出洞的计策来。先是假意盛怒劈死朱静,令赤月、紫苏二人与自己激斗,接着乘白素昏迷之际,用传音入密之术劝靛羽与之抗敌,靛羽生性孤傲,如何肯与之合作?原来只为了白素。靛羽深信白素,对白素所托之人也是将信不疑,正是爱屋及乌之理。只是靛羽又生性多疑,不肯深信赤月、紫苏,因见芙蓉死于栖霞岭,只道绝色与这二人有莫大关联,故狠下心肠,将二人一并作了鱼饵。
靛羽与玄晖缠斗之际,互商诈死之法,因绝色熟识七色所有绝杀技,必然对蓝霰的“摄魂咒”与“天魔琴音”了如指掌,又擅长用毒,惟有玉知机前辈的“鬼炎魔刀”可以与之抗衡,是以不到万不得已,玄晖不亮出金刀,以防金刀魔性难训,误伤同伴。正商议之机,靛羽被紫苏的夺命环倒拉出阵,致使玄晖金刀脱手,神威初震,开了魔血之封,赤月成了初试锋芒的祭品。
玄晖冷冷道:“或许我们该称呼你‘绝色’,‘绛’亦或‘飘香屑’?”
红衣女子骇然变色,道:“你怎料到是我?”
玄晖冷笑道:“你既已将七色玩弄于股掌,为何当日不斩草除根,偏又等了十年?这其中原由,想必只与一人有关。即使大漠红鹰不便相告,我们也早怀疑是你了。你可知蓝霰前辈死前对青玉箫说了什么?他说,七色每个人皆是独一无二,由此推想,若有两个相同称号的七色,其中之一必是绝色。青玉箫便将注意力集中在赤月、赤月之妹红渠、朱静身上,偏偏忽视了十三年前在苏州死去的四大侍卫之一的‘飘香屑’,其名号为‘绛’。当日绿霜、黄桑皆未死,‘绛’之诈死也可推之。红渠一死,年纪尚小毫不起眼的朱静就成了最大嫌疑人,但十三年前公主尚在襁褓,并未目睹玉琼浆神智丧失,玉琼浆再次手染血腥,定是有人用了‘绮罗香’,偏巧‘绮罗香’的主人绮罗春自称‘绝色’,她死后坟墓被人掘骨毁尸,遍洒剧毒,除了血海深仇,谁能做得出来?如此恨入骨髓,想必是情敌。”
紫苏突然笑道:“不错,划花脸容,消肌化骨,设下毒蟾、灵蛇等细致入微动作,只有女人做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