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静跳了起来,飞奔到玄晖面前,大声道:“快打开!快!”
玄晖左手一拧,“咔嗒”一声,石门翻转,千针迸射出来。银光乱闪,除了朱静,所有人皆中了几针。玄晖右臂上四针,鲜血直流,若不是护着怀里的白素,凭他的“幻影移形”当可避过。靛羽接的针尽在玉箫上,铮铮作响。赤月为紫苏挡了数针,紫苏却因心挂赤月情急之下徒手抓去,手背上受了两针。
玄晖果真后悔。
石门上赫然钉着一全身赤果之人,勾戟矛铩枪剑棒镖梭索链等等利器皆洞穿心肺,全身铁针将那人钉得如刺猬一般。无可计数的鞭痕烙印触目惊心,石门如一块殷红的布景,映衬得幽冷的尸身格外突兀。
“黄兄!”玄晖疾呼一声,奔至门前。
白素惊醒,一瞥,满目疮痍的一副白骨架子横在地上,黑红的一摊血上面挂着另一个死人。玄晖已顶起那耷拉的头颅,只见头盖骨与下颚皆被敲碎,牙齿近半脱落,双眼被剜,七窍灌毒,左颊细刻一“绝”,右颊深雕一“色”字。又见他左臂被尽剔骨肉,细若竹枝;右臂片切如鳞,每片大小径寸相等,皆不脱骨,垂垂欲掉;两肩皮肉白若鱼肚,似被烹煮;两脚枯如焦炭,似被火烧;一条粗黑索链直穿脚心;牢牢地定在石地上。如此面目全非,实难辨识。
玄晖连叫带吼,激动地呐喊:“谁干的?谁干的?”
赤月与紫苏面面相觑,靛羽却异常的冷静。朱静早已吓得魂飞云外,呆若木鸡。
白素见玄晖眼里似要喷出火来,轻声道:“师哥,那个人……不是黄公子。”
玄晖哪里听得见白素纤细的微弱声音,挥起刀风,抓过朱静,悲愤道:“你为何这么做?为何?”喝问间两行热泪滚下双颊,哀痛凄绝。
朱静闪过她的刀风,理直气壮地叫道:“我想杀他没错,谁叫他偏偏是该千刀万剐的靖南王!但我没有这么残忍!”
众人闻言皆是晴空霹雳,齐道:“你说什么?”
玄晖早已猜到,但此时从朱静口中说出,仍觉震撼,白素则万万没想到姐姐白萼一生牵系的人居然就是自己处心积虑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的靖南王!
“如此说来,当年救绿霜的青年公子正是靖南王,他与绿霜诈死骗了‘七色’,绿霜才是七色的叛徒!”赤月恨道。
“不对,黄桑也是‘七色’,当年他加入‘七色’必有图谋,但今日他与绿霜皆已被害,‘绝色’另有其人。”紫苏沉思道。
玄晖突然哈哈大笑,笑声充斥着整个酒窖,一时地动山摇,百千酒坛滚落、倾倒、裂碎,石门上的铁针也被震落了几枚。朱静紧张地抓着白素的手,叫道:“白姐姐,他疯了!他疯了!”
玄晖直笑得风云变色,大雨倾盆,有如山洪暴发,泥石倒流,令人毛骨悚然。
白素瞧见他笑中有泪,尖锐的光如闪电一道一道从眼眸间流过,不禁大喊:“玄师哥!不要!”
哪知金光错闪,火焰腾飞,一段红软躯体缓缓倒下。
玄晖理智全失,手中的金错刀是其必杀,嗜血成魔,一遇选好对象,半丈火焰冲天而起,鬼神难遁,朱静纵然诡异遁身仍未逃过这一劫。细想历往,橙、蓝、绿、黄之死莫不与她有关联。诱白素杀黄桑的是她,骗自己找白素的是她,告知白素绿霜死讯的仍是她,没有她的推波助澜,青玉箫杀不了蓝霰,没有她的百般刁缠,黄桑也不至于死得如此凄惨,就连白素中毒半月未曾苏醒被人调包成相貌神似的绿霜似乎也是她一手策划,精心布署的。想她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缜密,心机如此深沉,行事如此歹毒,世所罕见。
白素惊骇一声,又昏死过去。
赤月、紫苏二人自小受父遗命,誓保公主,眼见玄晖不分青红皂白劈死朱静,均是怒喝一声,使出绝杀致命招来。
赤月九节长鞭呼啸作响,如铃悦耳,紫苏夺命环收放自如,掷地有声。二人同进同退,配合得天衣无缝。
玄晖二十年江湖客从未使刀杀人,只因这金刀魔性诡秘,难克其性,是以江湖上皆称其“云暗沙”,乃只知其“幻影移形”绝杀歹人,无一幸免,却不知他还有亮刃运兵的一天。
紫金刀既已沾了血腥,顿时神威大增,如渴饮之人贪婪地吸吮鲜血,竟将地上未干的毒血全吸了进去。接着,只见这冷窖半空中酒气飞旋,汇成一股强大气流直注入那刀刃之中。
“你才是‘绝色’!”紫苏大惊失色道。
就在紫金刀将空中酒气聚成一体分注刃中时,紫苏闻到玄晖身上散发的缕缕暗香。此香绵延不绝,销魂蚀骨,令人如步瑶池仙境,如登无忧乐土,恹恹倦怠,弃尘忘我。
吸罢酒气的刀刃神彩焕发,窜出蓝白两条飞凤,分逐紫苏二人张开血盆大口,欲将紫苏二人吞下。九节鞭缠上蓝凤,夺命环套上白凤,但听“劈啪”直响,鞭断环碎,各自震飞。
赤月倒地吐血,定睛看去,哪里是条凤,分明是一团张牙舞爪的火焰,闪着幽蓝的火光。紫苏抢步再攻,夺命环仍环环相扣,虽少了一环却短得相宜,横捣刀风正心。玄晖一惊,刀柄上举,白凤上窜,燃至轮车大小狰狞面目恶虎豺狼般向紫苏扑来。
赤月一提真气,奋力阻挡过去。
紫苏见情势危急,忙唤:“青姐姐,快来助阵!”
靛羽却只不动,冷冷道:“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紫苏愕然道:“你不想知‘绝色’么?”
靛羽道:“你杀你的,我杀我的,互不相干。你若杀得了,我不插手便是;你若死了,我自会一个人杀了他。”
原来,靛羽生性孤高冷傲,从不以多胜少,自以为生死天定,单对单明杀或暗杀皆是公平,是以对紫苏之求嗤之以鼻,即使紫苏、赤月当场横死,也是无动于衷。
紫苏只道她生性凉薄冷血,并不知适才靛羽见白素惊死过去,对玄晖早已动了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