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为何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今日我令你姐妹重聚,你如何谢我?”森冷的女声。是那红衣女子在说话。
“你不必为难于她,只管向我……”
“你怕我杀了她?哼,她已中了我的毒,谁屑再整她个半死不活?”
“绮罗香?”已闻到室中的香味。
一声娇笑。“想不到吧,自己的毒被别人拿来毒自己的妹子。”
“你要我做什么……”紧接一阵轻吟。
“这丫头几次三番刺杀他,你可知晓?”
“谁?”
“你难道不知我指的是谁?你这番遁入空门,不正为了他么?”
“他……他果真到了江南?”一丝慌乱与不安。
“他对你还真是情深意笃,险些将你这如花似玉的妹子当了你的替身……不愧为江南第一名妓,你是未见那勾魂摄魄的伎俩,只将你那心上人迷得神魂颠倒,那浓云密雨的一幕哟……”语气里尽是恶毒的讥讽。
白素喉咙里咕隆一声。
那漠然的叹息后是柔和的声调:“你仍是忘不掉当年……”
“你……”声音转为惊恐。
“你若再提当年,我即刻扼死她。”
“你……住手!我……咳咳……我答应你……任何条件……”
“为了他,也为了你妹子,你必须死。替我死。”“咯噔”一声,肋骨断裂。
五色药丸送入白素口中,白素挣扎不得。白素的身子浮了起来,随着红影的方向漂移,漂移……“素素,素素!”
恍惚中是谁在呼唤着,将自己从这黑色的旋涡边缘拉了回去。
“你是……”被他轻轻扶起,四周是?在地窖的密室么?
“素素,你终于醒了!蓝前辈与我日夜守护,输了好些真气于你,你的头还疼吗?”
“我为何在此?施主是?”
玄晖一愣。施主?什么施主?白素失去记忆了?
“几日前在绿竹驿馆被黄桑一掌震伤,撞到墙上,便失去知觉,你忘了吗,素素?”玄晖提示道,“你可认得我?我是玄晖,你的师兄。”
“师兄?”白素诧异,“你是白素的师兄,玉知机的弟子?你方才说什么,白素被黄桑打伤,失去知觉?”
玄晖急道:“素素,你怎连自己也忘了?你即是白素,怎自己呼自己名字?”
“我是白素?”白素似乎还未反应过来,“你在说我?”
白素与玄晖正面面相觑,一个红衣女童闯进密室,气喘吁吁的说道:“白姐姐,不好了!青衣姐姐杀了蓝叔叔!”
两人大惊,齐声问:“他们现在何处?”
朱静急道:“快去救玉姑姑!她还昏迷不醒呢!”
三人急奔出密室,白素的脸苍白如纸。
烟雨楼下满树的合欢花仿佛被狂风袭过,处处残红,一片凋伤景象。习习晚风里夹着丝丝血腥味。花树下的青衣女子冷若冰霜,手中的玉箫沾满鲜血,一滴一滴染上湖水色的下衣。突如其来的一幕令白素几乎晕眩,玄晖也震惊万分。碧丛中平躺着一蓝衣男子,胸口处殷红一片,正是蓝霰。玄晖见过江湖中不少杀手,刺杀方法不计其数,但这种用玉箫洞穿心脏要害任血流干的死法,似乎比用暗器毒针飞镖金钩命锁五马分尸还要令人胆战心惊。
靛羽望着神智已经清醒的玉琼浆发疯地扑在蓝霰的尸体上,号啕大哭,表情漠然。此时,什么可以想,什么可以忘,不,没有,只有茫然和绝望。
“你该杀了我,为何要他替我受过,为什么?为什么?”
玉琼浆从来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女人,她的发作歇斯底里,震天动地。十三年前她与蓝霰同为前朝御前侍卫,两人出生入死历经各种劫难,正是她的天真率直、大胆心细使得阅尽芳草无数的俊朗剑客为之倾心,促成一段美好姻缘。后虽误会重重,天各一方,感情仍是深如大海,未有丝毫改变。如今重逢冰释,尚未重拾旧好,却遭阴阳两隔,如何不教她悲恸万分,心碎欲绝。
“天哪!”玉琼浆仰天长号,“你为何如此,如此……”声音低到最后竟哽咽了。
靛羽看着她眼里仇恨的火花,冷冷的杀意,这早已熟悉的悲愤眼神,十年来不断的血腥杀戮中已见得太多。但是令靛羽错愕的是,玉琼浆盯着自己,渐渐从嘴角绽出笑意,这难以捉摸的绝美的笑容,与十三年前伫立在玉阶上微微颔首的绝代女子竟完全叠和在一起,如诗如梦。她笑得越是灿烂,靛羽越是寒彻心骨。
“橙!”一声清脆的娇呼,白衣飘飘的美丽女子疾奔而来。靛羽疾退两步,看清楚来的正是白素。
玉琼浆笑道:“你来啦。你……”抬头瞥见白素身后的玄晖,玉琼浆欣慰地放开手中的玉如意,栽倒在蓝霰尸身上。
“橙!”白素飞身将玉琼浆抱起,只见一把匕首扎在小腹,鲜血如注。白素与玄晖呆了一呆,簌簌滚下泪来。
靛羽冷漠的脸上现出一丝惊异,不觉悲伤,只是静静地望着死者脸上凝固的笑容。那是无牵无挂、坦然而幸福的笑容。蓝临死前也是这种笑容。可是,为什么呢?陡然间,靛羽觉得冷。他与她之间的默契永远不是自己所能体会所能了解的,无论生或者死。他从来不属于自己,从来不属于。
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祈望自己死去,再望着来生,来生,但愿我能早点遇到你。来生,愿为你生或者死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我。四年发作一次的毒,是十三年前的怨香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眼见她杀人,如十三年前一样的疯狂,靛羽出手了。然而,阻止锐利玉箫的,居然是,蓝霰。
“她要杀素素,你也由着她?”掩不住的愤怒。是不是,惟有在你面前,我才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怒、哀、乐,才是一个正常的人,而非行尸走兽?握住玉箫的手微微颤抖。
蓝,一言不发,朝着玉琼浆淌血的剑尖迎上去。“蓝!”靛羽不安地呼出,此时的玉琼浆眼里是空洞的,是麻木的,是无情的,不要做傻事啊。靛羽闭了口。她不能改变他的决定,正如他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决定。即使……他想为她承受所有的罪……救赎她……他心中的妻子……待靛羽回过神来,玉琼浆已倒在蓝霰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