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解面纱,芙蓉出水的令众人“嘘”了一声。果然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只听一阵喧哗,众人惊出一身冷汗。原来,白净秀雅的脸上竟爬着一只巨大的毒蝎子。
“这可是阁下的见面礼?”她轻笑道,“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爬到小女子脸上,许是有意令小女子揭开面纱?”
“失礼失礼。”他拍拍双手,蝎子闻声而落。“小黑,过来。”毒蝎听到吆喝,慢慢向红袍男子的酒杯爬去。片刻,毒蝎尾已经浸入酒盅。
“我这个小伙伴最爱喝酒,许是喝醉了被姑娘身上的香味吸引,才爬过去的。”他继续笑道。“姑娘身上的香味天下少有,就是神仙闻了也会喜欢的。”
听到陌生男子的称赞,虽有调侃之意,却暗自招人喜欢,她幽幽地问:“真的么?”
“即使神仙也会认为姑娘身上的异香比酒还醉人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不醉人人自醉呀,哈哈……”楼下一片欢笑。
她缓缓起身,声如莺铃,“不知烟雨楼的酒能否醉倒阁下?”话音刚落,红袍男子脸上现出惊愕,既而英俊的面孔急剧扭曲,酒杯落在地板上,白色的地板现出丝丝紫红色。
诡异的笑容绽放在如花面上,紫衣女子静静地注视这个无比自负的男子用双手剜着自己的眼珠,沾满鲜血的手又狂抓绞痛的心脏的狼狈模样,一丝快感与失落夹杂在心间,为什么,男人都是这样无聊、可笑、懦弱和叫人失望。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瞠目结舌,楼上早已有胆小者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跑下楼,四处逃窜。一盏茶工夫,楼上楼下所剩无几。
“久违了,七色。”身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正欲下楼的紫衣女子掉转头来。
“你……”瞬间的惊讶转成一丝欣慰,“你果然是我要等的人。”紫衣女子指着桌前那面目全非的男子,问:“他是?”
“登徒浪子。”从邻桌前走出的红袍男子浅笑道,“在下将他扮成我的样子,与你开个玩笑。”
紫衣女子摇摇头,“一般的易容术骗不过我,他借了你的声音。”
“说话的的确是我,他不过是一个道具罢了。”红袍男子将桌上的蝎子放入怀中,“多谢我这个小伙伴,在下才知你也是七色。”
“明知你的沙蝎剧毒无比,他还敢喝下去?”她顿了顿,笑道,“你已给他服了解药?”红袍男子狡黠地眨眨眼睛,“我的沙蝎是轻毒,你的香味却是剧毒,此下,他是神仙也难救了。”
“不,我身上的香味无毒,脸上的倒有毒。”她扬起嘴角,抬头用欣赏的眼光看他,“只是他运气不佳,被那杯毒酒误害了。”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早离开为好。”略一沉吟,红袍男子取出化尸粉。
“别忙。”紫衣女子轻轻从袖中取出一根青草,叶子碧绿,五星小白花开在紫色茎干上,递与红袍男子,“服下教他起死回生。”
红袍男子一脸难以置信,“他已咽气,还能救活?”
“晚了半刻,即便活转也毁了一对招子。”紫衣女子悠悠吐出一口气,既而秋水灵目微动,似喜还愁,蹙眉却笑。
虽不十分相信,红袍男子仍将那草药与那丑陋不堪的人服下,探手至他鼻下,居然气若游丝,片刻之后,那死人果真悠悠转醒。
“走啦。待那帮闲人回头,只不过以为他喝酒伤身,并无大碍。”紫色玲珑身影已飘至楼下,余香还酝酿在空气中。
“七色之一……‘怜幽草’,是你么?”红袍男子喃喃道。
伴随着箫声似远似近,轻轻从楼顶洒下来的花瓣充斥在整个空间,酒楼里还有人?红袍男子眉头一紧,一条青色人影已悄无声息地立在身后。“听箫声缠绵悱恻,不知来者可是位倾国佳丽?”半是调侃半是玩笑,红袍男子肆无忌惮地转身,脖子上的寒意沁透心骨。架在脖子上的玉箫骤然收了回去,冷若冰霜的青衣女子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与怀疑是红袍男子未察觉到的,只见她冷冷地伫立,一言不发。
任何人只要看一眼他的眼睛,都会以为他绝不是江湖中人,他深知这一点,便凝神更直接大胆地盯住对方的眼睛,四目交接,穿透内心的眼神毫无退却之意,紫衣女子却大吃一惊,慌忙撤回视线,先前冰冷的杀意瞬间被一丝少女情怀取代,低垂了眼帘,面漾桃花。红袍男子心道:若是“怜幽草”也这般不胜娇羞,定是另一番风致了。略一分神,抬头再看时,青衣女子面白如纸,隐露杀机的冰色眸子似罩了严霜酷雪,化作利剑径直袭来,令人不寒而栗。
四周的空气似乎被抽干了,浮在空中的花瓣一片也未落下,红袍男子脑海里一片空白,涣散的眼神再也凝不住那只扣起食指与拇指使玉萧发声的手,死亡的恐惧可怕地蔓延,嘴角似乎还在蠕动的青衣女子说些什么他再也听不清,甚至,那飘动的青衣也变得好模糊,可是,楼里根本没有风……
然而她并没有杀他。在他软倒在地的一刻,一股浓烈的草药香充斥进来,直刺口鼻,似在摄人心魄的萧声中渗进一丝杂质,令他神志一醒,精神大振,趁这时机,他将二指置于口中发出清亮口哨,响破云霄,只听楼外一声马嘶长啸,一匹大红马急速奔进楼来,风动而起,长鞭呼啸,红袍男子一个飞跃坠楼,翻身上马,动作又稳又疾,青衣女子尚未来得急阻止这中途闯进的不速之客,长厂红马鬃已飘扬而去。
循着桔梗、薄荷、紫苏、金银花、野丁香、芙蓉等的异香,大红马狂奔不止。红袍男子心道,我这番畏缩逃命,大逆平日作风,尚未与人交手已落如此狼狈,实在可耻可耻!一时想得面红耳赤,便欲勒马,回头找那女子问个清楚明白,只见马蹄腾空,大红马发疯似的嘶叫一声,差点将主人摔下马背。“红鹰,你怎么啦?”红袍男子紧紧抱住马脖子,一面任它继续奔跑,一面俯在马耳尖惊问。他素来爱马,这大红马跟随他多年,决不计无端不听使唤,是以他非但不出鞭呵斥,反而万分关切,只待它平静下来再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