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此究竟有何贵干?”黑衣人长纱脱落,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
“自然不单是来赏风景的。”段飞皮笑肉不笑,托起白素的下巴,“水天一色,风月无边哪。如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旁,怎不叫人心旷神怡,情思难捺?”
“好一只偷腥的猫!”黑衣人不怒反笑,“从我手中抢走女人,你还是第一人。”
“也罢,你既有两下子,便同你玩玩!”黑衣人怪笑一声,长剑如长蛇出洞般向段飞噬去!先前他抓着白素手脚不甚灵便,这番出击,狡若灵猫,段飞折扇刚一格挡,长剑再变招,须臾已变二十几招,招招三分之力,未尽已收,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诡异至极。
段飞也非省油之灯,虽见他变招快如闪电,仍不脱天山、娥眉之风,心中早有算计,左手一道利光击出,扇风大作,黑衣人衣袂哗哗作响。
“你穿了珍珠甲!”段飞见他点穴后仍可跃前猛攻,脱口而出。
珍珠甲,江湖中传闻,是宫廷秘宝之一,刀枪不入,遇火则软入水则硬,可伸可缩,晶莹剔透,乃防身第一宝物。
黑衣人冷笑一声,剑指段飞颈中。段飞急急跃后,折扇横格,只听“嗤”的一声,纸扇划破成两半,剑逼咽喉!
段飞惊出一身冷汗。黑影一闪,白素又被黑衣人揽在怀中。
段飞暗骂自己“大意”,黑衣人旨在白素,岂料不到?
“美人,随我走吧!”黑衣人得意地狂笑一声,百灯齐灭,一片漆黑。
“春宵一刻值千金哪……”一声奸笑,秘道中有石门洞开之声。
白素瞪大了眼睛。这分明是女子的闺房,红烛昏罗帐,玉枕翠香囊。一扇绣了龙凤的屏风后有精巧的梳妆台,金钗银簪珠花罗带,胭脂水粉应有尽有,墙角香炉里正焚着檀香。
一脸肮脏的笑,淫邪、的目光迫近自己的脸。
白素眼珠转了转,四肢仍动弹不得。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交错纵横伤疤如条条蛆虫一样刻在两颊,右眼皮上青筋暴起,双眼红得怕人。一张裂开的大嘴在自己脸上摩挲,毒蛇腥红的信子努力探求着欲望之火。
白素盯着那肮脏的脸,觉得一阵恶心。
“美人……这张脸如何?”黑衣人笑得苦涩而怨毒,“想必你不想再看到……不过很快,你将变得同我一样……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顷刻变成人鬼难识……还真令人期待呀,呵呵……”
白素肩头一松,黑衣人撕去面上假人皮,坐起身子,一动不动。
白素一惊。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径寸之长,扁如秋叶,被摩玩它的人捏在指间!背对白素的黑衣人其笑如哭!
“去死!统统去死!”近乎咆哮,黑衣人五指猛挥,弯刀直劈开去,只听得嵌入石壁的清脆之声。
“呵呵呵……”断断续续的笑声令白素毛骨悚然。
“你可知道,先前有多少美艳女人被他带回来,又有多少因忍受不了自己那丑陋无比的脸,一个个拔剑自刎了!”又是干哑、撕心裂肺的笑声!
“眉儿,谁在你房中?”窗外传来杨弄潮冷冷的质问。
“不用你管!”黑衣人陡然抽搐了几下,声音冷酷而辛酸,“你永远别再来!我不想见你!”
“眉儿……”窗外冷漠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你要我如何做……如何才能不恨我……”
“永远不!听清楚没有?”黑衣人尖厉的叫喊在暗夜里分外惊心。
“眉儿,其实你母亲……罢了,事到如今,你亲自去兰心阁看一看罢。”
“少来这一套!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谎言了!母亲早已被你害死,你让我对着她的冤魂再听你的狡辩,相信你的忏悔之辞么?别假惺惺了!我受够了!够了!”
“哎……”沉重的叹息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为什么……”黑衣人弹指之间,房间明灯再灭。白素听得床头砰然一响,白素急坠了下去。
白素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黑暗中忽地听见一个女子断断续续的哭声,又听得男子的笑声,唱戏一般的长腔在空气中悠转不绝,那女声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那男声唱着:“美人公子飘零尽,一树桃花似旧年……”那男声又唱:“云锁栖霞两三峰,江深五月寒风送……”那女声又唱:“酒态扶人太风流,贪花福分生来有。”尽是戏文中词曲。却不知是何意味。
忽地黑暗中开出一猫眼亮光,一只冰冷的手搭在白素肩上,森然道:“他今日又带了女人回来,还有一个男人。嘿嘿。”
白素感到有坚硬的东西抵在自己腰间,正要转身,脖子已被人扼住,“我今日不杀你,但你若出声,我即刻拧断你的脖子。”
白素不明白她何以突然改变主意解了自己穴道,只是透过那猫眼看去,看到另一间屋子的奇异景象。
“你道那围屏之内是谁?他便是当今圣上的皇叔,手握重权的靖南王啊,呵呵。”身后的女子吃吃地笑起来,却听得白素皮惊肉跳。
湖山弄潮生口中的“主人”,弄月山庄的神秘贵客,居然是当今朝野最具势力,一道其名即震撼江湖的靖南王!怎会想不到?除了他,谁会值得杨弄潮费尽心机奉承巴结,谁会值得杨弄潮在弄月水榭布置下天罗地网,使之成为天下第一绝庄?
况且,十三年前,杨弄潮那鲜为人知的过去也与靖南王密切相关。他曾是前朝小将,他原本不叫杨弄潮而是杨昭,为了一个女子投降了叛军,后又杀了叛军头目,投降了靖南王。不知为何,靖南王竟将他视作心腹,非但未嫌他两易其主,反而对他委以重任,正欲将他提为开国大将军,杨昭突然病倒,剿灭前朝叛军势力的战乱时,与将军印失之交臂。据说后来靖南王予他千万黄金,回到江南隐姓埋名,十年后才以“湖山弄潮生”名号在江湖上崭露头角。
俗说狡兔三窟,弄月山庄内机关密布,戒备森严,若真是靖南王的藏身之穴,私人秘府,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