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妖怪,两只妖怪,三只妖怪。
半桶水,一桶水,一桶半的水,两桶水。
随着时间的过去,樊洛每天花在打水上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天打完水被他捆在一根竹子上拖回来的妖怪越来越多,渐渐的,整个村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每天会提着两只大得不像话的水桶奔跑在上山下山的道路上,然后一路上不停的从灌木从,林木上找出那些埋伏起来的妖怪然后打败他们。
樊洛认为是他们留情了。
要么是书生刻意叮嘱他们不能下狠手,要么是这些妖怪像当初山上时最后那个男子一样只用人类的方式来找自己的麻烦。
直到书生亲自找上门来。
那一天樊洛提完水正在洗澡,然后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他以为是岩峰那个恨不得一天来这里三次的石头精又来了,于是很随意的拿起从山下湖里捞起来的石头就要递给岩峰。
等他转过身看到的却是皱着眉头的书生。
石头落在水里,无奈樊洛用来洗澡的木桶只是一个浅浅的盘子外加一圈不到膝盖的木板,然而岩峰那个石头精喜欢的石头就像他本人一样大的离谱当然也重的离谱。
樊洛移开压在脚面上的石头,然后眼泪汪汪地看着书生说道:“师父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书生丢给他一件衣服,然后搬来一把椅子,等到樊洛穿好衣服这才问道:“最近在山上过的怎么样?”
樊洛蹑手蹑脚地搬来另一把椅子坐在书生对面,听到这个问题斟酌许久回答道:“还行吧”。
“提水提得很欢乐?”
“还行还行。”
“捞鱼摸石头还挺舒服?”
“还行还行”
“每天上山下山打妖怪挺随意的吧”
话说到这里,就算樊洛是个二傻子也能听出来书生一脸笑意说出的这些话实在不是什么好话,所以在书生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后,他又考虑了好半天才试探着回答道:“多谢师父留情。”
书生接过樊洛到来的茶,品了一口看着樊洛说道:“谢我干什么,你自己就把那些妖怪收拾了,我又没有帮你。”
“难道不是您告诉那些妖怪手下留情的?”
书生看了一眼樊洛,放下手里的茶然后平静的说道:“我没有帮你,事实上那些妖怪也已经尽了全力。”
樊洛不相信,不管书生说话时的神情语气是多么的诚恳,他还是不信。
到了今天为止樊洛在打水过程中遇到的最危险的一只妖怪是一个看起来是中年男子的妖怪,也许是之前猜测岩峰身份的缘故而遭了报应,这个中年男人其实就是一只黑熊精,刚一见面就一掌打碎了樊洛的一只木桶,然后追着樊洛在山上跑了大半天,最后才被樊洛处心积虑带进了早就挖好的陷阱里。
因为心里疑惑实在是过重,樊洛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站起来对着书生大声说道:“你的意思这就是妖怪的实力?”
“那你觉得,妖怪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妖怪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七十二变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暂且不提,遁地三十六变这种基础的功课总得有吧!
樊洛这么想着,然后他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既然这是一个没有神仙的世界,那么凭什么会有那些神通广大的妖怪?
没有狮子追赶的羚羊不需要学会快速的奔跑。
没有雄鹰威胁的雏鸟不需要学会熟练的飞行。
同理可得,连最大的天敌——神仙都没有的情况下,妖怪不会神通这种事情也一样合情合理……
樊洛绝望的看向窗外,外面是一些步履蹒跚的老人在照看连走路都会摔跤的小孩子,如果不是挨打之后他们会现出各种原型他们就和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
莫非我要来修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然而樊洛又想起另一件事情,于是他很迅速的转身,用手指着书生想要说话却因为心情激动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书生站起来看着樊洛说道:“没错我们可以修行,可以学习妖术!”
樊洛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把心彻底收回肚子里,书生的下一句话直接把他最后的希望浇灭。
“但是我不能教你妖术……”
樊洛靠在窗台下面,他抬起手在窗外阳光的看着自己手上那些的伤疤,才只过去了一天的时间,然而在岩峰悉心照顾下,整只手只有一些黑色的伤疤,然而此时在阳光的照耀下却只显得狰狞了许多。
“师父,你不能这样,我上山然后你收我为徒,教我修行,你答应过我的!”
书生面色有些不好看,轻轻说道:“抱歉,我还是不能!”
“为什么?”
“因为你是人。”
“可我爹当年也还不是成了你的小师弟,为什么不能再收一人!”
“樊洛你记住了!”,书生一闪来到樊洛面前,抓住樊洛的衣领将他提起在自己面前寒声说道:“就因为他是人,就因为他是唯一从昆仑山走出去的人,所以他才会死在那些和尚的手里!”
书生说完话,喘息着松开手将樊洛丢在地上,自己走出门外。
樊洛瘫坐在地上,听到书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昆仑山不需要再多一个枉死的孤魂……”
…………
昆仑山上的石窟里,那杆长枪今夜无人打扰,却振动地越来越厉害。
书生浑身酒气从洞外走进来,看到长枪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将手里一壶酒砸在长枪上面破口大骂:“你高兴吗?高兴吗!你儿子有出息啊,你儿子可以啊,你樊家出了你们两个人真是多少年的报应啊”
“都是为了女人,二十面前你是这样,二十年后他还是这样,就为了狗屁红颜一笑,搭上这辈子,你告诉我值吗!”
“还要学什么妖术,当年师父最喜欢你所以花了最多的时间来教你,可你除了那一手枪法外还学到什么东西?最后那杆枪救没救你的命你倒是说一个字啊!”
书生对着那杆不会说话的枪骂了很久直到他骂的累了,倦了,烦了才停下来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一名黑衣少年从洞外走进来将一壶酒放在书生身边然后坐在那里说道:“我亲眼看着你在逐鹿城里看了他十年,为什么如今他要做你的徒弟你却不要了?”
书生明明只喝了一壶酒不到却已经醉了,他摇了摇手回答到:“本来是想试试收他为徒的,可事到临头了我才发现我做不到,没办法,我惹不起,姓樊的我从老的到小的全都惹不起。”
黑衣少年笑了笑说道:“那要不然我来,你不愿意教他我教他,你惹不起的人我倒是很想试着惹一惹。”
“你?”,书生抬眼看了看然后笑着说:“你都还是我徒弟呢,你拿什么教他?”
“也许你是昆仑山上最强的……”,黑衣少年站起来一只手拿起长枪向着洞外刺去,然而却在洞内外交界的地方被一层像是稠密的水层一样的东西拦住,任凭他再怎么用力也出不得分毫。
少年把长枪丢回原地,继续说道:“可我才是这座山上最会杀人的……”
…………
黑衣少年进到樊洛屋子里的时候,闻到了一阵刺鼻的酒味,甚至相比之前的石窟里的酒味也丝毫不逊色。。
樊洛丢开手里楚国皇室专用乘酒的瓶子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是你啊,我见过你,那天多谢你把我弄到山上来,要不要喝一杯?”
黑衣少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把背后两支削好的竹子丢在樊洛面前然后说道:“我叫楚河,你的大师兄,我可以教你杀人,要不要跟我一起来,你自己考虑。”
樊洛躺在地上,他抬头看着一边桌子上自己上山第一天醒来后用小刀刻下的痕迹,数着那不到二十多道刀痕,然后考虑了一会,站起来拾起两支竹子走了出去。
既非常人道,亦非常妖道。
这就是樊洛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