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楼房跟我见过的小区确实不太一样。比筒子楼时尚一点,因为都是单元房,却比新式单元房旧很多:彻头彻尾的霉味,加上空旷的回音,还有不怎么听话的照明灯,最主要的是楼梯是露天的。
进门之后却眼前一亮。完全的现代化装修。既有欧式的繁琐,又有中国古典美学的元素,而且还有一点后现代的意思,这种大杂烩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我特别喜欢一进门的感觉,一个圆形雕花门洞把卧室和客厅分开,落地的深蓝色垂幕后面是书房,右手边的红砖墙摆满了各种盆栽,红砖墙后面是厨房。卧室只有一间,他告诉我说这书房之前就是小卧室。更有意思的是阳台和卫生间,阳台几乎和卧室差不多大,里面只有一张黑色茶桌和一张小沙发,而卫生间和卧室是相通的,被推拉门隔开。床铺简单利索,蓝色床单,白色被罩,床头一侧有个小桌子,上面整齐得放着几本书。没有电视,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感觉怎么样?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那种风格?”他一边换拖鞋一边问我。脸上挂着笑意,眼睛不时的看着自己的小屋。
我什么都没说,拉开垂幕,向后竖了一个大拇指,因为我生怕自己拙劣的词汇会毁掉他的用心良苦。
“喝水吗?我去烧点。”他走进卫生间。
“确实很渴。”我回答。
“待会才能洗澡,我刚把水烧上。电脑可以上网,你去玩吧,我简单收拾一下。好几天没回来,竟然这么狼藉。”
“我帮你。”我凑上去。
他却抱着我扔到床上,“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很快的。”
我没有执意下去,我知道他是不会给我机会的。但我也没有开电脑,而是坐着看他忙碌。这种求之不得的小幸福又有谁会愿意浪费呢?
“水开了,你去看看。灶台上有杯子,你自己洗洗。哦对了,差点忘了,你喝酒吗?冰箱里有啤酒,还有果汁。”他手里拿着一沓报纸正在整理。
“我知道了。”我跑到厨房,洗了两个杯子。恰好看到旁边就是茶叶,便给他捏了一些。我自己从不喝茶,但上大学的时候喜欢上了咖啡这洋玩意。
我把水放到桌子上的时候,他已经做完。我一回头,他手里拎着四瓶易拉罐三得利。
“你要一醉方休吗?”我问。
他看了看手中的啤酒对我说:“就这几瓶?休想让我有半点醉意。况且是咱两一人两瓶。我可没说我一个人独自享受。”
“那我只喝一瓶。”我说。
“哦,别扫兴好吗?好容易有一次机会可以一边欣赏夜色,一边喝着小酒,而且是和我爱的人。”他走过来,眼神中充满期待。“你看,这沙发好像就是为我俩准备的,刚好坐两个人。”
我低头一看,确实是两个人坐的。我问他:“什么我们俩。是你和你爱人吧。”
“对啊,我和我爱人,我爱人就是你。”
他很显然没明白我说的爱人是他真正的合法妻子,于是我补充:“我说的是你的妻子,再说了,我没来的时候这沙发还在这,还是两个人坐……”我本来想得理不饶人的,却发现他开始脸色突变,我知道我犯错了。于是赶紧为自己开一瓶啤酒,然后咕咚咕咚喝下五六口,并做出夸张的表情。
可他依旧不悦,我有些没辙。可能是内心驱使,又或许是爱情让我变得无所畏惧,我竟然偷偷亲了他一下。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望着他,像孩子讨好大人一样讨好他。
起初他没有任何反应,我有些失望。接着他也打开自己手里的啤酒,猛的喝下去半瓶,又接着长长得打了个嗝,然后望着我不露声色。
“我都承认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说了。”我继续无辜继续虔诚。
他放下酒瓶,吻了我的眼睛。
“对不起。”他小声说。“一想到她我确实很激动。”之后他对我说自从非典那年他们分居后,他就把房间装修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他说他们的分居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孩子,而是没有一丁点感情。他知道她有外遇,他也理解她有外遇,所以他们在协商之后决定在不伤彼此家长的前提下和平分居。这并没有中断她们的来往,每年过节她们都会结伴回对方家长家里坐一坐,一是为了掩饰他们的婚姻,而是为了在旁人面前伪装自己。
说话间,他的两瓶已经喝完。他瞅着桌子上另一瓶没有打开的酒问我:“真不喝?”
我回答:“你要想喝我又不拦着。”
晚上他先洗的澡,出来的时候完全赤身。那时我还在欣赏这难得的夜色。月亮坐在树叉上,羞羞答答不好意思露出全部,树木之间的路灯光趁此大放光芒。清风徐徐吹过,留下一串斑驳在墙壁上摇曳。偶尔一声孩啼或者狗吠让夜色更加深沉幽静。
“怎么?爱上这里了?瞧你,看得都入迷了。快去洗澡吧。”他手臂搭在我后背对我说。
“爱屋及乌。”我说。
“那谁是屋子谁是乌鸦?”
“你是乌鸦,呵呵呵。”
“我叫你贫。”他说着开始扒我衣服。
“好了好了,我去洗。”我走到洗手间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下次洗完澡能不能穿点东西?”
待我再出来时,他已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