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八年(1669年),他看到吴三桂在云南的各种活动,预料云南将大乱,就离开云南,取道贵州,经湖南、湖北、河南、河北,最后到达北京。京城的宗人府掌印亲王把他请到府中谈论兵法及天文,宗王很赞同他提出的观点,把他留在府中,待为上宾。可对于仕途,马注没有任何兴趣。他专心于教学与写作,不问政事,教授的弟子与日俱增。
在北京期间,马注接触到穆斯林各界知名人士,并与这些人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在这些经师的影响下,他对伊斯兰教经典、教义的兴趣愈发浓厚起来。随着对伊斯兰教经典、教义学习的深入,马注逐步地意识到自己应该为弘扬伊斯兰教而奋斗,并思考自己如何以一己之微,以解伊斯兰教式微局面,摆脱回族当时受歧视,受压迫的处境。王岱舆“以儒诠经”的成功经验给他很大的启发。康熙十二年(1673年),吴三桂叛清,西南大乱,当时曾有人想委任他在讨吴的清军中作参谋的副手,他当即婉言谢绝。此时,他已经开始研究伊斯兰教经典,着意于译著《清真指南》。
马注也希望通过献书,请康熙皇帝御揽,以增加其对伊斯兰的好感,进而达到“阐扬正教”的目的,并改变回族的不利处境。他一生曾多次试图献书,但均告失败。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他书《请褒表》,希望康熙帝能按照封孔子的旧例,比照宋、元、明历朝对其祖上穆罕默德、赛典赤进行褒扬。这一愿望一直没有能如实现。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元旦,历经十年,马注完成了集其心血与智慧的专著《清真指南》一书的主要部分。作者采用问答、推理、论述等方式,坚持了实事求是的原则,正面阐述伊斯兰教义、教法要旨。此书虽受儒家文化影响较深,可他对于儒家文化的态度不同于一般儒士,对于儒家文化他既有认同、借用的地方,也有批判的地方。
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西南战事已经平息。同年九月,马注带着妻儿回云南。可马注并不急于直接回家,他离开北京,先取道山东,到了江苏、浙江,过了安徽、湖北,又北入河南,绕道陕西,南下四川,1687年冬,他返回云南,结束了他二十年的飘零生活。
马注在回家途中就花去了数年的时间。期间,他游历各大清真寺,结交了李延龄、王兴文、马廷瑞、古之瓒、皇甫经、舍起云、刘三杰、袁汝琦、马之骐、郑之璧、郑士昌、蔡鹤鸣和保天佐等穆斯林经师、名人,与他们谈经论道,并拿着《清真指南》随时向人请教、校订。刘三杰、马之骐及古之瓒等人对《清真指南》进行认真的阅读,提出不少修改意见。山东的马延龄,南京的马之骐、刘三杰、袁汝琦,湖南的皇甫经,广陵的古之瓒,陕西的舍起云等人,见到《清真指南》一书后,纷纷咏诗相赠。在西安,他带领全家拜谒了咸阳王陵。在途中他也进行了短暂的教学活动。
马注回到云南后,组织本族修谱,同时,他继续《清真指南》的增补工作,又持续了十来年,终于定稿。《清真指南》共有十卷。卷一不是书的正文,主要是序说。卷二到卷八为主要内容。对天人性命之学、穆斯林修身之道以及对当时穆斯林社会的具体问题进行解答。卷九、卷十主要是附录。《清真指南》自有了初稿,直到最后的定稿,前后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这耗费了马注大部分精力。它是马注重要的研究成果,也是自王岱舆所著《正教真诠》以来,系统且全面地阐述伊斯兰教义及理论的汉文著作,影响广泛。
马注回乡后,并未在家乡留居,而是往来于云南回族聚居区域,在这往来之间他把自己的《清真指南》送给云南各地的穆斯林,《清真指南》开始在云南流传。他仍开学收受弟子,主要在清真寺里进行。他以圣裔身份以及其丰富的伊斯兰教知识、阿文、波斯文知识,得到各地穆斯林的认同。他也一直非常关心昆明褒奖赛典赤功绩的几处建筑的重建工作,积极奔走于昆明、永昌之间,终于将其重建。马注回滇以后,就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直到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云南武定府发生宣传“新教”事件,马注才再次出面处理此事。晚年,他在宏传教义的同时,也在反思自己的一生,最后“坐困家愁”,忧郁辞世。
马注一生始终致力于阐扬、维护伊斯兰教,几次试图为康熙皇帝讲解伊斯兰,并以《清真指南》一书来阐发伊斯兰要义,以及自己对伊斯兰文化和儒家文化之间存在着“道义相同”的思想,流露出一种迫切希望伊斯兰教在中国能够得到主流文化认同的感情。他的这种努力虽然没有在当时达到预期的目的,却促进了伊斯兰文化与儒家文化的融合,并为伊斯兰教在回族地区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金贵)
刘智——一代学者,流芳千古
刘智(1669~1735年),字介廉,别号一斋,系清代江宁府(今南京)上元人。出生于伊斯兰经学世家,为康熙、雍正时期著名的回族学者。
刘智的父亲名汉英,字三杰,是明末清初有名的伊斯兰经师,颇怀大志,刘智少时受父影响,博览群书。刘三杰曾帮助同时代的回族学者马注校订《清真指南》并为之赠诗,著有《清真教说》,民间广泛流传的《回回原来》据说也是他的著作。刘智在著述中多次提及其父,如在《天方典礼·自序》中说:“愚承先君子志,译《天方礼法》书讫……先君子念礼法之不明,尝役志于斯矣,志未遂而身往。小子不敏,敢云继志,就予所学而述焉。”文中的“先君子”是刘智对父亲的敬称,他说他的父亲认为礼法不明,曾经将志向放在了这方面,志愿未遂就去世了。他继承父亲的遗愿,尽自己的能力翻译、著述。在《天方性理·自序》中又说:“智少从先君子汉英公趋庭问学,即好泛览群书。”说明刘智的父亲是他的第一位启蒙老师。
之后,刘智师从袁汝琦和马伯良。12岁在南京武学园清真寺(现不存)随袁汝琦习经。袁汝琦,字懋昭,金陵(今南京)卢妃巷人,是清康熙年间著名回族经师,生卒年月不详。其父袁盛之为胡登洲五传弟子,《经学系传谱》有记载。《天方性理·序》中言刘智“幼从余游”。马伯良,字忠卿,今山东济宁人,《经学系传谱》说他是常志美和李永寿两位著名经师的共同弟子,著有《教款捷要》和《寰宇谟民》两本书。
在南京城西,有一座清凉山,刘智在这里的扫叶楼中闭门读书、著书立说,也正是在这里,坚定了刘智译注伊斯兰经典的信念。当时刘智“键户清凉山中,十经寒暑,翻阅既多,著作益富。见中华、天方之人两相遇,而不能两相通,因慨然曰:‘译其文而解其义,俾中外翕然同风,是殆余之责也夫?!’”
然而,志高则难群,著书立说,又非易事。“著书岂易易哉!尤有难者,生无同志,业无同事,即族属亲友且以予不治生产为不祥……人心之反复,世道之崎岖,尘纷之抢攘,毁誉之凌渎,日无宁晷,心无宁刻。”刘智的老师袁汝琦说刘智“居喜僻,交寡俦,故邑不闻其人,乡里不知其学,戚友皆不识其所作做,至于家庭骨肉,厌其不治生产,日以为不祥,而介廉弗愠,亦弗顾,澹如也,蜜蜜也。”刘智就是这样一个落落难合之人。
僻后俦寡的刘智却在读书中拾取了无限的乐趣,他“八年膏晷,而儒者之经史子集及杂家之书阅遍。又六年读天方经;又三年阅释藏竟。又一年阅道藏竟,道藏尤物也。继而阅西洋书—百三十七种,会通诸家而折衷于天方之学”。其读书之丰富,大概古今能望其项背者不会很多。
刘智在《天方性理·自序》中讲:“智也,固学天方之学者也。”王泽弘《天方性理·序》中亦讲“然刘子、马子世其家学”。“家学”即经学,刘智出生于经学世家,他自幼就随其父学经,从而打下了坚实的阿拉伯文基础,掌握了基本的伊斯兰教知识,当时“即好泛览群书”,因而培养了浓厚的求知兴趣。他的父亲大概在他15岁之前就已去世,之后,他跟从袁汝琦学习了一段时间,15岁后,始发奋自学,一发而不可收。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刘智读书很多,路也走得很多,“忆自初学以至于今四十余年,览遍诸家,读书万卷,天下名都胜迹游历过半,虽车尘驴背未尝废吟哦”。
刘智的一生当中,游京师,谒孔林,当是其游历生涯中最有意义的两件事。
清朝的京师作为全国政治、文化中心,汇聚了天下百官和文人墨客,也是刘智向往之地。他在《天方典礼·例言》中讲:“丙戌岁,子游京师。”时间是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至四十七年(1708年)。
刘智在京会见的人中,有回回马秋田,通过马秋田,刘智又得以求礼部尚书王泽弘为之作了《天方性理·序》。康熙四十七年,兵部侍郎鹿祐为《天方礼经》(《天方典礼》)写序;刘智还通过俞晦阳求到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徐元正作的《天方性理·书序》。
康熙四十八年,刘智回到南京。这年,山阳杨斐荨在《天方典礼·序》中曾讲道:刘智的此次京师之行,就是为了征求学者尤其是儒家学者对他的著作的看法。
在中国旧知识分子中,由读圣贤书,而拜谒孔林,似乎理所当然,刘智这位回回学者也是如此。刘智《著书述》说:“庚子冬,赴兖府马公召,谒孔陵,有感而归。明年辛丑二月,寓三山市肆,甫译《天方至圣实录》。”“庚子冬”即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冬,这一年他应邀赴山东曲阜,拜谒了孔林,确所感悟,遂有译著《天方至圣实录》之志。
关于其他游历情况,刘智在《著书述》中自述道:向北,“历齐鲁,走都门,就正朝绅先达”。即指京师之行;向西,“由襄楚入西秦,访求宿学遗经”,即由今湖北入陕西,陕西为回回经堂教育的发祥地;向东和南,“过吴门,游武林。越会稽,抵粤东,考文问字,阅胡氏天禄阁藏书,得未曾有”;又“由天童,至大嵩珠山观海,大畅所游”。
据《著书述》所记,刘智一生“著书数百卷”,但他的主要代表作是三部:《天方性理》、《天方典礼》和《天方至圣实录》。“《典礼》者,明教之书也;《性理》者,明道之书也;今复著《至圣录》,以明教道渊源之自出,而示天下以证道之全体也。盖三书者,三而一者也,履阶而登,升堂入室,其庶几矣。”白寿彝先生评价道:“《性理》是讲伊斯兰的基本理论,《典礼》是讲伊斯兰的典礼仪节,《实录》是讲伊斯兰倡兴的历史。这三书,真可以得当‘体大思精’四字”。(《中国回教小史》,第76页)
《天方性理》的确是最能体现刘智非凡功力的代表作。刘智在《自序》中讲道:该书“凡五章。首言大世界理象显著之序,以及天地人物各具之功能,与其变化生生之故;次言小世界身性显著之序,以及身心性命所藏之用,与其圣凡善恶之由;末章言总合大小世界分合之妙理,浑化之精义,而归竞于一真”。简言之,就是:首章言天,次章言人,末章言天人合一。
《天方性理》又分为“本经”、“图”和“说”三部分。“本经”系精选、摘详自《勒瓦一合》(译名《昭微经》)、<额吏尔>(《费隐经》)、《默格索德》(《研真经》)、《密迩索德》<《道行推原经》>、《默瓦吉福》(《格致全经》)和《特福西尔噶最》(或《特福西尔咱吸堤》,译名《真经注》)等六大部经,这是当时回教言“理”之经中,最基本的六部。《本经》篇幅很短,纯字数为196l字,然而,这却是一部翻译的经典之作。它不仅集诸经为—经,体系完备,结构顺畅,准确、精炼地表达了原经的思想,更主要的是,它以儒语传天方之经义,行文规范,四字一句,对仗工整,这样的翻译之作,是古今不多见的,非精通伊、儒之学问,拥有娴熟的文字功夫者,不能为也。“图”为“因经立图,以著经之理”。“说”为“因图立说,以传图之义。”全书可谓图文并茂,章法独到。
《性理·本经》清代就有一注释本,名《纂译天方性理本注释》,注释者为清代山东清源(应为“清渊”,即临清州)人士黑鸣凤。《本经》还有一阿拉伯文译本,名《舍勒哈·来塔伊夫》,译注者为云南玉溪著名经师马联元。该书约于1902年在印度鲁克脑北部的康布尔刊印,此时,马联元已于1895年在孟买去世,享年54岁。1982年,这部阿拉伯文译注又被云南学者阮斌译为中文,名《天方性理本经注释》。
《天方性理》成书不晚于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天方典礼》—书按袁汝琦说法,其成书当在《天方性理》之后,但不会晚于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刘智说:“是书(《天方典礼》)也。始著立教之原;中述为教之事,天道五功,人伦五典,穷理尽性之学,修齐治平之训,以及日用、寻常、居处、服食之类,皆略述大概;而以婚姻、丧葬终焉。”即《天方典礼》一书共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讲伊斯兰教的来源,第二部分讲伊斯兰教的礼仪制度,第三部分讲伊斯兰教对穆斯林婚丧事务的规定。
清乾隆年间,官修《四库全书》,《天方典礼》被收入存目中,提要称刘智“习儒书,援经义,文颇雅赡”。民国初,南京出版《金陵丛书》,亦收《典礼》而存入丙集。
刘智的《著书述》,把《天方至圣实录》的写作经过和成书年代讲的最为清楚。该书已是刘智晚年之作,完成于雍正二年(1724年),首刊于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该书以波斯文(法尔西文)《忒尔准墨》(汉译名《天方至圣录》)为蓝本,复增补以“群说”;以纲目为体例。傅统先说刘智“晚年始作《至圣实录年谱》一书,博采天方群籍,胪列穆圣生平事迹,颇仿《紫阳纲目》之例,年经事纬。”《天方至圣实录》基本上是一部有关穆罕默德圣人生平的人物传记。
刘智一生著译数百卷,刊行仅十数种。传世的除了上述著作外,还有《五功释义》、《真境昭微》、《天方三字经》、《天方字母解义》、《五更月》等。(王根明孙振玉)
金天柱——翰林教习,《清真释疑》
金天柱(1690~1765年),字北高,江苏江宁(今南京)人。生于穆斯林世家,家庭条件优越,从小学习伊斯兰教经典和儒家书籍,知识面广,视野开阔。雍正四年(1726年),金天柱36岁,“因祭扫父墓入都,适逢前任馆卿许出示招考收录”,从此,他“任翰林院四译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