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楼上下来,走过木制的扶梯,老远就听见一楼吵吵嚷嚷,一堆人围在那里看。
木怜夕站得高些,可以看到包围圈内的情况,是一个身着轻纱衣的女子和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
怎么,又是老戏码,贫困书生爱上青楼美眉吗?
木怜夕冷冷笑笑。
而林佐却停下了,眼睛看向那边。
“没什么好看的。”木怜夕叫他,“不过现在时辰尚早,在一楼坐坐喝喝茶也好。”
“嗯。”林佐应了一声,跟着她从扶梯上走了下来。
两人点了一壶茶,两碟点心,在一楼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现在一切都平静下来,木怜夕才觉得身心都透着疲惫。
生气伤身,极致的愤怒过后迎接你的是一具疲惫不堪的身体,让她只想躺床上蜷着,或者说让大脑空白着发会儿愣。
为了那种败类真不值得,木怜夕轻轻叹了口气。
那边也不只知是在上演什么惹火戏码,有女人低低的哭声,男人苦苦的哀求声,还有老鸨刻薄的话语。
“都说了,这还是个雏儿呢,你六十两银子想赎人?门儿都没有!”
接着是男子有些怯懦的低音,“那要多少…”
“就冲她这处子身,你也得多加十两银子!”
“可…可是,可是当时明明定的是六十两…”
“哟,怎么着啊,你的意思是让清荷姑娘接回客?”那老鸨描得细细的柳叶眉一挑,“行啊,我求之不得呢。”
“不,不要,妈妈,求你…”那个年轻的女子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哀求,“求你,我不要…”
“你不要管用吗,求我用什么用啊,求你的意中郎啊!”老鸨冷哼一声。
可那女子连看都没看那书生一眼,只是抱着老鸨的腿哀求。
四周的看客有嘻嘻冷笑的,有皱着眉的,还有纯粹看热闹的,每个人都用自己的表情表明了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可是没有一个上去管的。
看到这里你也许就会问了,怎么会呢,不是说总会有些高官乡绅从青楼里赎买几个姑娘娶回家做小妾吗?
是啊,可现在这状况不是还有一个书生吗?虽说君子成人之美吧,但就这群人,明显没这种觉悟,买了东西谁愿跟别人共享?既然得不到,还不如看热闹。
“求你了,妈妈,再宽限两日,我会去筹钱…”那年轻书生也跪下了,声音悲切地低低哀求道。
“哼,筹钱?”那人冷哼一声,“六十两银子筹了快一个月,老娘已经等急了,你当老娘的时间很便宜吗,我告诉你,今儿拿不出七十两银子来,这人你别赎了,今晚我就让她接客!”
“不,求你了妈妈,不要!”年轻女子哭了起来。
那书生也是一个劲儿地哀求,可那老鸨就是不松口。
木怜夕稍稍坐直了身子,这事她不想管,不是她心狠,就像林佐认为的,她不缺这几两银子,但是有时候原则得顾着。
那女人哭得木怜夕一阵阵心烦,她并非是瞧不起青楼女子,若有别的出路,哪个女人不愿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谁愿在这里头背着个臭名声虚度光阴,只是这青楼也有卖艺与卖身之分,纵然你姿色教养够不上花魁,可总得学点儿歌舞乐器用以防身吧;再退一步说,就算你出身卑微,身无长技,不得不流落到卖身伺客的地步,想要脱离这苦海,那你也得凭本事去勾搭个富商官吏啊,勾搭个穷书生算什么本事,显摆显摆你会玩弄人家的感情?
书生多情,易上手,这道理木怜夕懂,可这女子怎么就不为书生想想,你看看他的样子,想必他为了赎你,家里此刻肯定无米下锅,他带你出了这青楼,你真会心甘情愿地依他?
什么?爱情?
呵呵哒,各位看官,你看那女子从头到尾可有看过那穷鬼书生一眼,这不过是她的一个台阶,出了这青楼,下了这高台,这台阶她自是不要了。
她刚想站起身子叫林佐离开,谁知林佐比她更快一步,站起身来径直朝那边走过去了。
这小子想干嘛?木怜夕心里一惊。
只见林佐面无表情地走到那书生面前,他身形高大,那书生又是跪在地上,更显得弱小不堪,一片极具压迫性的阴影从两人上方笼罩过来,书生与那女子皆是一个哆嗦,纷纷抬起头来。
那老鸨纵是见多识广的此刻也被林佐周身所散发的冰冷气场吓了一跳,“你…你想干嘛你?”那老鸨眼睛一瞪,虽然尾音都哆嗦了,但气势仍是不减半分。
林佐眯了眯眼睛,木怜夕很清楚地看到老鸨的身体一个大大的哆嗦,“你你…”
林佐走上前去。
木怜夕一愣,这小子究竟想干嘛?难不成这女子是他的旧相好的?那也不能这么大庭广众地就抢人吧!她稍提起裙摆,打算将他拽回来。
“再加十两你就放人?”林佐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杀气。
若不是听懂了他说什么,那口气简直是在说,“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十两银子,再放人。”
老鸨也是听他的口气明显吓了一跳,在听懂他说什么以后,又是一愣,接着强撑着气势就开口了,“是,再有十两银子就放人!”估计是看林佐脸阴得厉害,或者说在她内心深处的潜意识里就已经对这男人表示臣服,她不得不虚张声势,半是抱怨半是解释道,“怎么着啊,这还是个处子身呢,再加十两银子怎么了!”
有句话说,解释越多,气场越弱。
林佐没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头,木怜夕离着老远地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林佐此刻这张乌云密布的脸,上头明明白白地挂着八个大字:他、妈、比、老、子、都、值、钱!
当年,人贩子可是说一两银子就卖了啊!一两银子就卖了!
明明是这种紧急时刻,木怜夕却毫不负责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