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佐走到老板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今夜下雨,客栈关门关得早,小二还忙活着,掌柜的该是睡了。
林佐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门,一个中年汉子才拖拉着靴子开了房门,看着浑身湿淋淋的林佐眉头一皱,“有事儿?”
那人开了口,语气绝对算不上善。
“嗯。”林佐一应,强压着火气,“尊夫人在吗,我家小姐有事找她。”
“贱内不在。”那汉子不耐烦地说了句,抬手就要关门。
“急事儿。”林佐把着门没让他关,又从怀里掏出几块儿碎银子来递到他面前,“真是急事儿。”
那人看着银子眉头皱了皱,语气稍缓和了些,“不是钱的事儿,贱内真不在,今儿个我家老丈人寿辰她回去贺寿去了。”
“那你这么多废话!”林佐眉间一冷,抬手一拳就打了出去,那汉子没防备,连惊叫都没来得及,整个身形就朝后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房里的木床上又被反弹摔到了地上。林佐紧接着就到了,单手拎起他的衣襟,表情像是要吃人,“今儿这客栈里有女客吗?”
“有有有有…有一间。”那汉子吓得不轻,“二楼…左拐…第一间就是。”
林佐放开他,将方才攥在手里的几两碎银子搁在桌上,转身走了出去。
木家镖局的房间都在二楼,林佐刚才的那一拳吵醒了不少人,人人都看得出这是帮走镖的,不好惹,所以也没有探出头来瞧热闹的,只有自家人开了门看了看,都被李吾赶回去睡觉了。
林佐走到二楼,李吾正站在楼梯口等着他,见他上来,冷睨他一眼开口道:“怎么回事儿?”
林佐连头也没转冷着脸就准备从他身边走过,李吾偏是个不依不饶的,抬手就去抓他的肩膀,林佐一闪李吾就抓了个空,林佐冷着脸接着往前走。
李吾哪肯罢休,这两人平日里就不对付,如今又是林佐挑事在先,李吾想也不想挥拳就打了出去。
林佐心里烦躁正着急去找那名女客,身下里一点没防备,李吾拳头过来的时候他虽应急地躲了躲没被他揍到脸上,可那一拳还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佐眉头一皱,在身形后退的同时立马出招,扯住李吾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拳头一拉,就着惯性抬腿一膝盖就撞了回去。
林佐无心与他打架,所以撞了这一下就没再接着动手,大力压着他的脖颈子声音低沉道:“小姐病了,你要作她死就继续在这折腾。”
林佐身上湿淋淋的,而扑在他耳朵上的热气却暖烘烘的让他格外难受。
李吾推了他一把,两人的这拥抱加说话方式让人怎么想怎么别扭。
林佐就势放开他,转身往前走。李吾在后头站着有些尴尬,待林佐走到那名女客房前准备敲门了他才开了口,“小姐怎么了?”
林佐没回头,敲了敲门才压低嗓子冷冷道:“风寒。”
李吾站着没说话,也没走。
房门打开了,一名身穿暗紫色纱衣的女子探出头来,这女子柳眉杏眼,说多漂亮倒不是,只是眉宇间自带一缕英气,一看就是个行走江湖的。
她看起来也不大,约莫二十岁上下的样子。
“走吧,带我去看看你家小姐,早就被你吵醒了。”她一步自房里踏出来,看到林佐的装束又烫着似的往一旁一跳,声音猛地就上了八个度“你这掉井里了吧!”
林佐没说话,身形向后一退,她又转身关上门。
林佐带着她往木怜夕房里走,李吾在后头跟着,到了木怜夕房前,那女子走了进去,林佐踏进去一只脚,心下一犹豫就着又把脚收回来,同时拦住了跟在身后想往里走的李吾。
李吾神情也是一阵尴尬,一时情急竟忘了男女大防。
两个男人在门口一边一个地杵着,气氛绝对说不上好。
门吱呀一响,那女子探出身来,看到林佐眉头一皱,“什么风寒,她这是…”
林佐一个大踏步赶上前去,身形完全遮住了那女子,李吾也就只看到林佐的一个背影。
“就是风寒,刚淋了雨,你看看该怎么办吧?”林佐打断了她的话,又对她挑了下眉。
那女子立马反应过来。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月事在人看来是一件极晦气的事,一般女子在这几天都躲在房里连房门都不敢出,像木怜夕这样来着月事,还在外头跑的纯属是招人膈应。
“哎是,得了风寒又淋了雨,晕过去了。去打盆热水来,再去掌柜那儿要两床薄被,再拎壶喝的热水来。”江湖女子没这么多讲究,她说这话时面色还算平静。
林佐脚下没动,转过脸看了看李吾,李吾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平日里木怜夕待他不薄,如今她病倒了,李吾都顾不得和林佐计较什么。
那女子看李吾走了,才看了看林佐,面色也有几分不自然,行走江湖的女子虽比闺阁女子放得开些,但这事还是有几分羞于启齿。
“她多大了?”那女子问他。
“刚行完及笄之礼。”林佐看着她道。
“第一次吗这是?哪有女子这种时候跟着一帮男人押镖的?”那女子压低了声音。
“应该…是吧。”林佐的神情也自在不到哪去,不过看木怜夕方才那个少不更事的反应,应该是初潮不错。
那女子的面上染了几分红晕,看了他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语气又急又快道:“那行吧,你等会儿,我回房拿点儿东西。”
林佐应了一声,站在门口继续守着,当那女子拿了一个布包遮遮掩掩地回来的时候李吾也将其余东西都弄来放在门口了。那女子把东西一件件拿进去,当最后出来抱薄被的时候拍了林佐一把。
“我一个人办不了,你进来给我打打下手。”那女子看着他道。
林佐面上一犹豫,“我?”
“不然呢?”那女子一手抱着薄被一手叉着腰,“你要真计较这个…”她往林佐耳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又道:“那你就等着她流血流死吧。”
林佐皱了皱眉,回头看了李吾一眼,李吾正好也在看他,方才那紫衣女子在他耳边说的话李吾并没有听到,他只当小姐染了风寒需要多个人照料。
“嗯…”李吾清了清嗓子,“我在外头呆着,你们要什么就叫我。”
林佐没说话,转过脸推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嗅到了浓浓的血腥气,林佐走上前摸了摸木怜夕的额头,滚烫的。
他扯过屏风拦在了她床前。
那女子随后便跟了进来,把薄被放到了一边,她面上也有几分尴尬。
林佐对她点了点头,“我在屏风前呆着,要什么你告诉我。”
那女子反应过来,应了声好便拿了一套木怜夕的干净衣服和她自己的那个布包走到屏风后头去了。
林佐在屏风前头站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一会儿里头递出一件湿淋淋的衣服,他走过去接过,衣服上不断往下滴着的血水让他眉头一皱。
那女子在里头为木怜夕擦洗着身体,不时地让他更换热水和毛巾。
换下来的血水不方便往外倒,他便都倒到了客房里供客人起夜的木桶里。
这一通折腾了约有半个时辰,那个女子从里面探出头来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好了,你进来把她抱起来,我换套铺盖。”
林佐脚下顿了顿走进去,也没再说什么。
那女子果然将一切都弄好了,木怜夕的脸看上去很干净。
这木床上就铺了两床薄被,一床被木怜夕的衣衫浸湿了上头都是血水,这女子估计一把木怜夕的衣裳脱下来就把这床被掀了,另一床还在木怜夕身下,木怜夕躺的挺靠里,估计也就那地儿还是干的了,被子裸露出来的地方也是水和血迹,好在她身上已经处理妥当了,身上穿的纯白里衣也很干净。
林佐走上前抱起她,手臂上传来的重量让他一愣,怎么这么空落落的?
木怜夕的脸色很苍白,就这样无意识的靠在他怀里,她身上温热的触感让林佐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在草窝里捉到那只又小又软、可以团在他手心里的小雏猫。
突然有点心疼,想去…
那女子动作极快,三两下就铺好了两床薄被,看着他道:“快放下吧,刚给她换的干净衣服,一会儿该浸…哎,挺快啊,你衣服都干了?”
“嗯。”林佐应了句,轻轻将她放在了床上,又扯过了一旁未湿的被子给她盖上。
“这倒省我事儿了。”那女子笑笑,从一旁拿过布包,本想递给林佐,手下一顿又收了回来,给木怜夕压到了枕下。
林佐朝那枕头上扫了一眼,知道下面压着的是女儿家用的东西,他也就没多问。
“那什么吧,她醒了你告诉我一声,我再过来…嗯…教教她那…”那女子眼光躲闪着,说话也有些支吾。
“好。”林佐没回头,伸手摸了摸木怜夕的额头,“还是烫。”他转过脸看着那女子。
“要不我再打盆热水给她擦擦?”那女子抿了抿唇,“她现在不能碰冷水…”
林佐的眸子沉了沉,像是思考了一下,又站起来对她抱了抱拳,“不用了,姑娘回去歇着吧,今晚有劳姑娘了。”
林佐思考的那两秒屋里挺静,气氛有些尴尬。
“不麻烦。”那女子急忙回礼,“江湖中人出门在外,互帮互助应该的嘛。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就往外走。
“哎。”林佐喊了一声,那女子急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他,林佐的面上有几分不自在,看着她半响,才压低了声音道:“疼吗,她?”
他问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那血流得他心慌。他对以前没什么具体印象,就是刚才脑海里意念一闪,也是一片红,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伴着彻骨的疼痛,穿越不知多长的距离,不知多久的时间,“扑通”一声砸在了他面前,砸得他身形一颤。
那女子一愣,旋即又被他这严肃表情逗得笑出声来,搞什么,来个月事而已,又不是生孩子!
“没事,女子都这样,她就是受了寒,又是第一次,所以看着吓人些。”
“嗯。”林佐轻咳了声,又点了点头。
正等着那女子出去好关门时,那女子面上犹豫了犹豫,突然把脑袋凑过来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私语道:“哎,你是她养的男宠吧,倒是长的挺好看的…”
那女子嘴里的热气全都扑到了他耳廓上,林佐往后一闪,那女子吃了一吓,也急忙向后跳开了去,急急摆手道:“你放心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真的真的,绝不会!”
林佐皱皱眉还未说话,那女子已拉开门跑了出去,“那什么,我先回了,你家小姐醒了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