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的天气要比北方湿热,夕儿身体不好,林佐每天都要配一大堆药材来让木怜夕泡脚。木怜夕的卧房里总是淡淡的中药味儿。
林佐蹲下身子给木怜夕擦着脚,“今日可觉得身体好些了?”
“好多了。”木怜夕说着将身子往后躲,林佐一把抓住她的脚踝,“躲什么?”
木怜夕不大好意思地笑着,“我自己来就好。”
“哟,现在知道害羞了,怎么当初我在沐浴时你往我卧房里闯也没见你害羞过?”林佐在她脚底勾了勾,木怜夕立马笑着推搡他,“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林佐看着她的脚,她的脚不过他的手掌大小,嫩白纤细,“真漂亮。”他喃喃道,俯下身吻了下去。
“哎~”木怜夕跟被烫着似的猛地将脚缩回了床上,一脸警惕地瞪着他。
“行了不与你闹了,睡吧。”林佐在她头上摸了摸。
木怜夕立马就炸了,一把将他的手丢开了,“你的手刚摸过我的脚又摸我的头!”
“怎么,你自己的脚你还嫌弃啊!”林佐笑着又在她脸上摸了两把。
“好啊,你敢这么对我!”木怜夕一把扯住了林佐的领口狠狠往回一拽,“看我不收拾你!”
“哎!”林佐一声惊呼,只听“哗啦”一声,林佐被脚下的洗脚盆一绊,身体直接失去了控制。“啊!”只听得木怜夕尖叫一声,两人便双双跌在床上。
林佐啧了一声,“湿了。”
“哈?”木怜夕大睁着眼睛满脸通红地看着他。
林佐邪魅地笑笑,“我说我外袍。”
木怜夕一拳锤在他的胸口上。
林佐将那只手抓住了,轻轻吻在手背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道:“玩火自焚啊,姑娘。”
“你…”木怜夕满脸娇羞。
“罢了,等我们成亲再收拾你。”林佐恨恨地咬了咬牙,翻身从床上下来快步出去了。
木怜夕先是一愣,继而看着他略有些狼狈的背影笑出声来。
他们的婚期定在七月初七,木怜夕生辰的那一天,现在是五月,也就是还有两个月,替林佐默哀一会儿。
林佐快步从木怜夕的房里出来,小腹涨得发疼,他准备回自己的房间解决一下,忽听得背后风声有异——这院子有人来过。
这事一冲,林佐立马就把情欲之事丢到一边了,毕竟没什么比他家小夕儿的生命安全重要。
根据现场气味来看,来得应该仅是一人。
林佐一边留意着木怜夕房门前的动静,一边暗自观察。
忽觉右侧一阵掌风袭来,林佐立马侧身一躲以拳相应。
这人比他高半头,瘦瘦的,招法干脆利落,他莫名觉得眼熟。
来人也不说话,直接一招连似一招地攻击,林佐怕吵到木怜夕也不说话,来人没有兵器,林佐也没有。俩人就这样赤手空拳地在暗处打斗起来。
林佐觉得奇怪,这人似是知道他要出什么招式,总能提前防住,他虽不至于落于下风,却也不能三拳两脚就解决了这人。
林佐暗中觉得恼火,直接一个格挡下身一个旋踢就将对方撂在了地上。
这两招没什么特别,胜在动作连贯,爆发力强,且速度够快。
那人想站起来,林佐直接从靴子里抽出短刀架在了那人喉管上,压低声音道:“还来?”
那人抬头看他,突然笑出声来,“你这是被吓尿了吗?”
林佐自己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外袍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是啊,要不你喝点儿!”他居高临下地瞪着他,“说,兄弟混哪条道上的?”
“混林佐那条道上的。”那人仰起脸来看着他,眼睛在暗处竟亮晶晶的,眼神格外专注,林佐一愣,他一把拨开林佐架在他颈间的短刀抱住了他,“师父!”
“木…木彦?”林佐眼睛一瞪,手中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骗子!”木彦紧紧抱着他,“不是说等我能打得过李叔了你就来接我吗?为什么不来?你现在都到蜀地来了,你是不是想把我扔在长安不要我了?”
“怎么会?”林佐心中发虚,他当时和木怜夕离开长安时的确是没打算带着木彦,一来是他们两个自己都不知何处落脚,不想带他颠沛流离,另一方面,他是真的顾不上。林佐在他背上拍了拍,“你打得过你李叔了?”
“三年前就打过了。”木彦放开他,“我听人说你们从长安离开,怕是去蜀地了,我就追来了。”
“那李吾还真是怪没用的。”
“师父你和夕儿姐姐成亲了吗?”
“还没啊…”
木彦眼中一喜,“那你…”
“还有两个月,七月初七。”
“啊,这样啊。”木彦失落地笑笑。
“怎么了?”
“没……”木彦摇头。
林佐看了看他,啧啧两声,“身为北方汉子太沾光了,看这傻大个儿!”
木彦白了他一眼,“你想要还没有呢!”
“我娘是蜀地人,这个子算正常。”林佐摸了摸鼻子。
“怎么这么吵?”木怜夕披了衣服从房中走出来,被眼前人吓了一跳,“这是?”
“猜猜是谁?”林佐拍了拍木彦的肩膀,“还认得出来吗?”
“木彦!天哪!”木怜夕惊叫一声,“你长高了,比你师父还高了?快让夕儿姐看看!”
“夕儿姐姐好!”木彦冲木怜夕行了个抱拳礼。
木怜夕抓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你这是从哪儿过来,冷不冷?吃饭了吗,要是没吃的话,让…”
“让我去给他做点儿去?”林佐笑着接了口。
“哎哟,你可真是,谁让你做饭好吃呢,能者多劳呗!”木怜夕不好意思地笑笑。
“吃过了,夕儿姐不用担心,我很会照顾自己的。”木彦笑笑。
“行了,外头冷,别站着了,回屋去吧。”林佐帮她拢了拢斗篷,“今晚让木彦和我挤挤,明天我再给他收拾屋子。你要想他,明天再聊。”
“嗯,好。”木怜夕一边点头应着,一边避开林佐笑眯眯地招呼木彦:“你可不能偷偷跑了啊,明天咱娘俩得好好聊聊!”
“好的夕儿姐。”木彦笑着答应。
“行了,进去吧,天凉了。”林佐往里推她。
“那好吧,晚安。”木怜夕和林佐碰了碰额头。
“晚安。”
“走吧。”林佐在木彦背上甩了一巴掌。
木彦跟着他走进了他的卧房,林佐一边铺床一边和他说话,“我开了家武馆,经营得还算不错,也多亏了你夕儿姐懂这些。现在正好缺人手,你来得正好。”
木彦笑笑,“师父,你比以前话多了。”
“嗯。”林佐伸了个懒腰,“可能是老了?”他说着还蛮开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快看看,长皱纹了没?”
“没长啊,说明我还年轻!”林佐从橱子里拿出一个枕头,“你睡里头睡外头?”
“我…睡地就行。”
林佐一愣,“啊?怎么长大了和师父不亲了?以前不都是腻歪着师父吗?”
“你都成亲了我再腻歪着你怕夕儿姐打我。”木彦看着他笑笑。
“没事儿,谁还不知道你啊。”林佐将枕头丢在了里面,“你睡里头。”
“我睡觉不老实,怕把你挤到地下去。”木彦看着他。
林佐啧了一声,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小子,你不对劲儿啊。”
“没。”木彦摇头,“师父嫁衣做了吗?”
“嫁衣?”林佐一愣,“你夕儿姐的?找了几个绣娘做上了。”
“不是,我是说你的。”
“我那得叫新郎服,傻小子!”林佐笑。
“嗯。”木彦点头,“做了吗?”
“还没,那个样式简单,不着急。”
“我给你做。”木彦看着他。
“你?”
“嗯。”
“你会做针线?”
“李叔家小孩儿的小衣服都是我做的。”
“我操,李吾都有孩子了?拉他后头了!”林佐啧了一声。
木彦满头黑线,“师父,这是人家家三儿,老大都能满街跑着打酱油了!你这能比吗?”
“比不了比不了。”林佐在床边坐下了。
木彦静静地看着他,“师父,你的新郎服我来做,我希望你好好的。”
“行,你做吧。”林佐叹了声。
“我会保护你的。”
林佐斜眼瞅他:“我现在是看起来很弱吗?”
“不是。”木彦摇头,“是我心疼你。”
“我发现你现在不爱哭了爱讲肉麻话了是吧,那你还不如哭呢!”林佐啧了一声,“我记得你身上有个开关一动就哭,是这吗?”
“来,哭。”林佐将食指点在了他的鼻子上。
木彦站着没动,就这么静默地看着他。林佐笑:“怎么…”
木彦突然往前一步猛地一蹦一把抱住他,林佐吓得往后一蹦抬臂就格挡上去了。木彦硬生生地挨了他这一拳,愣是抱着他没撒手。
“不是,你这…”林佐推了推他,“打疼了没,不长记性,起来。”
木彦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闷声笑道:“不想长记性。”他话音还未落,林佐的颈窝就感受到了温热的湿意。
林佐叹了声,伸手在他后颈上捏了捏,“你又怎么了?疼哭了?”
“嗯。”木彦的声音闷着,像是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反抗,他倔强地又将他抱得紧了些,“我就再哭这一回。”
“没事,你以后再接着哭我也不嫌弃你。”林佐在他背上抚了抚。
“嗯。”木彦在他肩窝里蹭了蹭,“我知道。”
林佐笑了笑,他感觉到了木彦的嘴唇在轻吻着他,和着滚烫的泪水。他吻得很小心,不仔细感受根本就觉察不出来。力度虽然不大,但林佐感觉得出来,他吻得格外的虔诚,就像这么多年的思念,这么多年的好感,就这样借着一场泪水全部扼杀在这里。
他怕他知道,却不知如何与这样的自己相处,他只会委屈自己,什么都不说。
林佐抬手在他后颈上捏了捏,他明显地感觉到木彦一个哆嗦,那些动作立马停了。
林佐又在他后颈上捏了捏,似在掂量字句,他抿抿嘴唇啧了一声,“木彦,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但是…”木彦的身体一点点地僵硬下来。
“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回应。”林佐抚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夕儿对我很重要。”
“嗯。”木彦僵着身子应声。
“但是你也得给我好好的,知道吗?”林佐主动将他抱得紧了些,“你要是…只喜欢男人,你就去找个男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你要是哪天爱上一个女子,师父替你张罗婚事。总之,什么事别自己一个人扛着,你有师父的。”
木彦在他肩窝里哭出声来。
“没事,别怕,没事的。”林佐拍着他的背。
“师父会不会赶我走?师父会觉得别扭吧!”木彦嚎啕大哭着,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一下都发泄出来,“我不是故意的师父,我不是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
“嗯,我知道的。没事,我都知道。”林佐抱着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对师父好,我想照顾师父,想保护师父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不知道!师父你肯定觉得我很恶心吧,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但是我…我…”木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会。”林佐笑着安抚他,“不会的。有个人肯保护我并肯让我知道,我觉得三生有幸。真的。”
木彦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上,啜泣不止。
林佐拍着他的背,“感情这种东西很神圣的。无论是感情的发出者还是感情的接收方,没有谁可以去侮辱一段感情。”
“嗯。”
“我们小木彦就是太寂寞了。至今还没有对哪个姑娘动过心思吧?”
“嗯。”
“那师父告诉你个秘密。”林佐笑了声,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你知道师父以前在林家堡想过什么吗?”
木彦闷着声音:“什么?”
“我想只要林天诀对我笑笑我就挺开心的。”林佐又在他背上抚了抚,“那个时候我唯一能接触到的人就是他,我用尽一切方法反抗他,吸引他的注意力。他高高在上,我是快乐还是痛苦都取决于他,我想只要他待我好一点,我一辈子呆在林家堡里还不错。”林佐笑出声来,“毕竟是逃也逃不出去嘛!”
“嗯。”
“可是后来我见到了外面的世界,遇到了夕儿,我才一步步地确定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但是我依旧很感谢那个时候的我,感谢那段感情,因为感情不仅能证明你活着,而且能证明你是像个人一样地去活着。没有哪段感情是卑微的,只有合不合适。”
“嗯。”
“他是死在我手里的,我能给予他的唯有这个。他抚养我长大,我给予他解脱。我相信他在最后一刻会是快乐的。那么多年是我在陪着他,他也在陪着我,要说了解,我们也许会是最了解对方的人。我希望他快乐,至少能真正做自己,我想他也希望我这样。”
“嗯。”
“师父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担当的大人,同时也是一个敢于闯荡的孩子。懂了吗?”
“嗯,懂了。”木彦抬起头来看着他,破涕为笑。
“操。”林佐在他胸口上砸了一拳。
木彦挠着后脑勺嘿嘿傻乐两声,满脸的泪痕还挂着。
林佐对他伸出小指。
木彦眼睛猛地一瞪,“干嘛,挑衅啊!”
林佐翻了个白眼,“牛逼的你。”他将手举到他脸前去,“这叫拉勾,懂吗?”
“你以前又不会这样。”木彦撇撇嘴。
“你夕儿姐教的。”林佐道,“来,拉钩,这是为师的秘密,现在你个小崽子知道了,你可不许告诉你夕儿姐。”
“行。”木彦将手在外袍上抹了两把,伸出小指勾住了他的,“这也是我的秘密,师父也不许告诉别人。”
“行。”林佐一口答应。
两人拖着嗓音,“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
“妈的智障!”两人念完台词迅速放开对方狠命在自己胳膊上搓了搓,“这什么鬼台词,肉麻死了!”
两人对上了眼,又同时转头哈哈大笑。
“师父,我会好好的,也会接着保护你的。”木彦看着他,“这一点无论是现在还是我以后娶妻生子了都不会变。谢谢你。”
“臭小子!”林佐笑着在他头上打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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