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正好,伴着徐徐微风,林天诀面朝外坐在窗前,他身着一件薄衫,手握一册书简,青丝未梳,衣衫半敞。
他念:“鹔鹴也,五方神鸟也。东方发明,南方焦明,西方鹔鹴,北方幽昌…”
“中央凤凰。”韩墨在一旁小声嘟哝出声。此句出自东汉的《说文解字》,韩墨也没觉出这句话有什么,但是林天鹔却对这句话格外钟爱。
韩墨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小,却因为林天鹔再没出声,所以韩墨的声音清晰异常地飘在风里,待尾音停下,空气里顿时一阵莫名的尴尬,林天鹔笑了声,韩墨急忙低下头去。
“连你都会背了啊!看来我平日里念这句念得还真是多呢。”林天鹔笑着站起身来,在初夏的阳光里慢腾腾地伸了个懒腰。
韩墨低垂着头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林天鹔转过身来,伸出手在韩墨的下巴上勾了勾,笑道:“小墨墨,我的名字就出自这里,鹔鹴。”
韩墨抬起头来看着他,那是一双绝美的浅褐色眼睛。
“西方神鸟也。”林天鹔轻轻叹了声,两步又走回了躺椅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定了,幽深的眸子望着窗外,又不动了。
韩墨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外头是一片竹林,枝繁叶茂,此刻长得正好。初夏的阳光从竹林上方洒下来,像一串又一串的水珠子,晶莹剔透,摔碎在地上形成一小块又一小块细碎的光斑。风吹过,光影斑驳间,地面上像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竹竿轻轻摇晃着,竹叶沙沙作响。
都是些见惯了的景色,没什么好看的啊。
韩墨收回视线又看了一眼林天鹔,他还是那种姿势看着窗外,双目专注。
韩墨又往外看了一眼,还是那些景色,他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反正找不到,索性就不找了,韩墨在林天鹔身后站着,静静看着他。
“似凤有四,并为妖:一曰鹔鹴,鸠喙,圆目,身义、婴礼、膺仁、负智,至则旱役之感,不祥之鸟也。”良久,林天鹔才喃喃开口,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无意识的呢喃,“不祥之鸟也。”他又重复了一遍,眼神空着。
正午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的脸,一半明黄,一半暗影。
正午的阳光这么暖,韩墨还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种寒得化不开的孤寂。
——韩墨林天鹔
“木木佐!”木怜夕一声惊呼,急忙走上前扶住他,林佐的面色惨白着,头无力地靠向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手忙脚乱地替他安抚胸口,林佐一声咳嗽,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怎么办啊?”木怜夕紧皱起眉头,指尖都要嵌进肉里,“来人!来人!”她大喊道。
“小姐!”守在门口的一个小厮急忙跑进来。
“找大夫!快!找整个长安城最好的大夫!”木怜夕完全没了形象,眼眶微微泛着红,一低头,就是两颗眼泪滚下来。
“是是是!”那小厮应着,急忙跑了出去。
“你起来!”柳拓从那边走过来,一把拎起木怜夕,“你身子不好,别在地上跪着。”
木怜夕一把挥开他的手。
柳拓薄唇一抿,身体再次受到外力侵蚀,他只觉内力一阵紊乱,他强行压下心腹里翻滚着的血气,又一把扯开木怜夕!
木怜夕还想拦他,却只见柳拓一把扶起林佐,在他背上兀地打出一掌,林佐一声咳嗽,便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来!柳拓右手以掌变指,手指顺着林佐背部穴位一路勾划而去,接连封了他背上的几处大穴,防止他体内的真气乱窜,又以自己的内力哺入,帮其调理乱掉的真气。
木怜夕眼睛一眨不眨地在一旁看着他,柳拓约莫静坐了一刻钟,又是一掌打在林佐的背上,林佐身形一抖,柳拓右手快如闪电迅速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灌入的内力得以在体内按其规律行走,一切都回归初始。
柳拓喘了口粗气,体内已是真气乱窜,他强行收功,站起身来,一张脸死人似的惨白,浑身水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似的。
没了柳拓的支撑,林佐“哐”地一声摔在地上。
木怜夕急忙扶起他,“他怎么样了?”她抬头看向柳拓。
“切,死不了了,找个大夫给他治疗外伤就行了!”柳拓没好气道,“真是,伤成这样了还耍帅,你输了…”柳拓撇撇嘴,“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木怜夕紧紧抱住昏迷中的林佐,面上稍露愠色,“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我下这么重的手?”柳拓瞪住她,你什么眼神儿啊,明明有两次他都差点儿杀了我好吗?
当然后半句话柳拓没说,我们柳阁主可不想在木怜夕面前破坏自己高大威猛的形象,尽管他在木怜夕那儿也没什么形象。
木怜夕瞪着他并未说话。
“哎呀,行吧行吧行吧!我下手重了好吧!”柳拓叹了声,只能蹲下身子来细声安慰,“我错了,我给你认错,那你先起来行不行,你别在地上跪着。”
木怜夕恨恨地扭过头去,并未说话。
“哎呀,真的是,你说这么好的一个练武的苗子,万一葬送到我手里,我可真是罪过了!”柳拓夸张地叹了声,“哎,罪过罪过啊!”
“你闭嘴!”木怜夕转过脸来盯住他,眼眶都是红的,“以后就该把你们两个分开,省得你们一见面就死掐,下回你要是再这样…”一滴泪从木怜夕的眼中滚出来,她的声音迅速低了下去,“我就…不喊停了…”
柳拓一愣,接着心中就炸了锅——啊啊啊!原来这小妮子看的懂比武的局势啊,知道是她家舅舅险些被KO啊,啊~他的威猛形象啊!
柳拓嘴角抽了两下,悻悻地笑道:“呵呵!”
木怜夕却恶狠狠地盯住他,未说话。
柳拓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继续傻笑:“呵呵呵呵。”
木怜夕看着他,嘴角不受控制地轻轻抽了两下,她的大眼睛里涌上泪来,那一脸恶狠狠的表情此刻成了一张一碰就碎的假面具。
“哎哎哎,这怎么了,怎么还哭了?”柳拓急忙手忙脚乱地安慰,“不是跟你说了吗,那小子死不了了,没事儿了啊,舅舅跟你认错行不行,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你别哭了……”
可木怜夕的眼泪却像开了闸的黄河水一般,汹涌而至,她的脸都绷得发酸,柳拓的手指轻轻在她脸上捏了捏,“来来来,小美人儿,快来给爷乐一个!”
木怜夕猛地就咧开嘴哭出声来。
“哎,喂喂喂!”柳拓无奈,他只能将她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脊背,“你怎么跟个哭包似的啊…”
“我…我就只你一个舅舅…”木怜夕在他肩膀上哭得歇斯底里,话说得断断续续,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气,“身边也只他一个信得过的人…”她猛地一拳打在他身上,心里莫大的委屈,“你说你作什么啊?你就会作…”
“哎哎哎,是是是,我就会作,我就是一作死的…”柳拓顺着她的话头安慰她。
可木怜夕哭得更凶了,“我已经没有娘了……就一个舅舅了……我,我…”
“哎呦喂,看哭的这个可怜样子,不作了啊,舅舅再不作了,保证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长命百岁成不成?夕儿别哭了啊,没事没事,以后不这么干了还不行吗?”
木怜夕打着哭嗝,没应声。
“好了,看看像什么样子。”柳拓在她耳边笑出声来,“小姑娘,你可别给我来这么一鼻子,威力太巨大,舅舅我老了,当不起哦!”
木怜夕一拳打在他身上。
“哎哟,行了啊!起来!”柳拓将木怜夕从地上拽了起来,扶她做到了凳子上,门外一阵喧闹,一个小厮上前来报道:“小姐,大夫到了。”
“快擦擦,见人了。”柳拓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来递给她。
木怜夕接过,认真擦了擦脸,调试表情似的咧了咧嘴唇,做出一个笑模样来,除了眼眶有点红外,其余的并没什么异样。
柳拓对她竖了竖大拇指,贱兮兮笑道:“不错,这演戏的功夫又渐长了。”
木怜夕白了他一眼,未做声。
柳拓笑笑没说话,转身想走,木怜夕却一把扯住了他,紧张问道:“你去哪儿?”
“回听风阁啊。”柳拓一脸轻松。
“那你的伤?”
“现在想起你舅舅的伤来了?鬼丫头!”柳拓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没事儿,我回听风阁养伤就好了,也没伤多重,再者说了,听风阁的大夫我也信得过些。”
木怜夕抿了抿唇,“那行吧…”她放开了柳拓。
柳拓冲她笑了笑,从窗边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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